两人面色稍霁,为首那人却有些面熟,他神色颇不自在地向舟行晚行了个礼,又跟流毓打了个招呼,视线忽然下移到花辞镜身上,神色一凝:“妖族!”
他说着就要拔出剑,身后的弟子也随之做出防御的动作;舟行晚立时将手压在花辞镜肩上,正要召出招绝,流毓抢道:“师尊,让我来。”
对面宗胤神色巨变,还隐约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什么意思?蘅晚玉尊您要偏袒这妖族不成?”
舟行晚想起为什么觉得这人面熟的原因了,想到当初在迷迭境里对方的步步相逼,他也懒得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当即冷了下来:“是又如何,你敢有什么意见?”
——若论实力,这里一群人加着都不是舟行晚的对手,宗胤自然也知道这点,却仍有不忿:“你果真跟妖族勾结在一起了!我就说那黎青定然存有私心,女人就是女人,修为高深又怎么样,不还是为亲徇私?要是真如她所言把你救回去继续奉为上宾,还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呢!”
似乎舟行晚离开的这段时间黎青做了很多令人不满的事,宗胤才刚说完,他身后一人立刻接道:“就是!要我看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他杀了,也省得后面造成更坏的结果!”
此话一落,方才讨伐的声音一下就小了下来,有人担忧道:“可是我们打得过他吗?”
“打不过又怎么样,他现在只有一个人,算上那女人也只有两个,我们这里几十个人,还怕打不过他?”
“就是就是,总不至于有人连娘们儿都打不过吧?”
大概是人众容易助长气焰,才不过两句激昂的声音响起,刚才还摇摆不定的一众弟子立马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纷纷摩拳擦掌,要以人数之优压取舟行晚跟流毓这两个竟然袒护妖族的的性命替天行道。
舟行晚虽然嘴上不肯相让,想着毕竟师出同门,还是该解释一番。谁料他还没有开口,流毓已经横出一只手挡在他的前面,少女的声线不复往日清甜可爱,而是舟行晚从没在她这里听过的冷漠笑音:“师尊,让弟子来解决吧。”
舟行晚一顿,偏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流毓唇角牵出一抹明艳的弧度,她缓慢抚摸着手上的长剑,问:“师尊知道,弟子最喜欢流云宗的什么吗?”
舟行晚当然不知。
他敏锐地听出流毓语气并不像是要解释的语气,眉头微皱,下一秒,流毓已经难等他的回答,主动为他解惑:“流云宗以女修不适修行为由拒绝了不少女子入道,因此宗内大多同门皆是男子,几乎没什么女人。”
她挑起眼尾,漂亮的杏眼扫过面前一圈,果不其然算是男人,一个女人都没看到。
因此她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流毓在舟行晚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张嘴:“都是男人,杀起来没那么多顾忌,也就不怕留下活口向人告密。”
少女手中的剑手起刃落,舟行晚终于意识到她要干什么,想要出手阻止,却终究不敌做足了准备的流毓速度更快。
只说那么一句话的功夫,冲天刺眼的白光在散着瘴气的黑森里眩人目光,面前几十人脖颈上竟然同时多了一道血流如注的创口,而后失去头颅的具具尸体整齐划一地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砰”声,流毓走到宗胤跟前,满脸嫌恶地用佩剑剖开那人丹田取出金丹,却又转向舟行晚,露出了个无辜可爱的笑:“第一颗给师尊,师尊先吃。”
舟行晚:“……”
哪怕亲眼所见,舟行晚仍然难以想象这么割裂的行动和言语竟是流毓说出来的,他鼻子底下全是那股让人生呕的浓郁腥气,又或者心底受到的冲击更大,让他几乎难以直视面前状若乖巧的少女。
身旁的花辞镜也颤抖着抱紧了他的腿,舟行晚微微低俯下身将少年的眼睛蒙住,差点真的吐了出来:“……你就这么把他们杀了?”
流毓仿佛受到他的夸赞,高兴地弯起了眼睛:“是啊师尊,弟子厉害吧?这么多师兄都不是我的对手,这要是传出去,一定很给师尊长脸!”
舟行晚:“……”
不是要夸她啊喂!
而且长脸什么的……舟行晚想象了一下众人知道真相后指指点点的样子,心道别人不用唾沫把他淹死就算了,还长脸?真不知道流毓是怎么想的。
然而心里虽然这么想了,目光触及到流毓坦然的眼神,舟行晚最终还是把大部分质疑咽了下去,只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杀了他们。”
“可是弟子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弟子。”流毓道,她见舟行晚久久不肯接自己递出去的那颗金丹,颇觉可惜地把手收回,自己将宗胤金丹里的灵气吸入丹田,顿觉经脉之中充盈不少。
她又如法炮制,将地上剩下那些人的金丹一一剖出,轮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又问了一遍:“师尊真的不来一颗吗?很补的,弟子还是从您这里学到的呢。”
“……”舟行晚半点都没犹豫,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流毓只好一个人吃了这份独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