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寻光去县里,是为了拿快递。
他给于婶买的测量血压的仪器到了。
于婶年纪大了,前两天医生下乡给老乡做基础体检时,查出来她三高,尤其是血压方面有些问题。对于这种类似症状,医生见多了,所以也是熟练的嘱咐了一套平常生活时要多加注意的话术。
年纪上来了,三高不是闹着玩的,村长当时就去给妻子买了降血压的药。余寻光为表心意,也在网上下单了一个血压测量仪。
怕二老心里压力大,不接受,他特意买的百来块钱,很普通的基础款。
三合村的村民里高龄老人不少,普遍都有些血压方面的问题。现在有了一台机器备着,以后其他人要是想要临时检查,都可以借去用。
余寻光也是通过这件事琢磨出,后面三合村估计还得整个村卫生院。
他略估了一下,村子里的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加起来有四十来位了。为了他们,这个卫生院也有存在的意义。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为三合村的发展考虑了。
这何尝不是映衬了剧中江瑞安想发展桐庐村的心路历程呢?
余寻光有种预感,《金满桐庐村》或许是他演艺生涯中十分重要的一步。
未来是值得期望的,万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现在,余寻光跟随本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一天,余寻光正握着锄头在翻地。
对于种地,他算是彻底觉醒了种族天分。看到自己的秧苗都挂果后,他越发得劲儿,忍不住把旁边的那块地也收拾了出来。
他正吭哧吭哧干活,有脚步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只见于婶带了一个陌生的穿着短袖军装裤,踩着皮短靴的年轻人过来。
于婶像是一路小跑过来,她说话前,还很难受的咽了口气,语气也阵阵发虚,“江瑞安,说是找你嘞,你识得他不。”
余寻光扫了一眼来人,然后对于婶说:“婶,你急啥?不是说了,最好不要剧烈运动吗?”
于婶摆手,指着年轻人说:“他说他是什么导演,要找你拍电影。我怕,我怕误了你的事。”
“没事。”余寻光皱着眉,一半是因为太阳当头,一半是因为那年轻人戴着墨镜歪着脑袋的样子,太装。
“婶儿,没事,你先回去。”
“好。”于婶有些不放心,看了年轻人两眼才走。
余寻光扬起声音嘱咐,“你慢点走啊。”
于婶摆手,步子稳当当的。
余寻光目送她走远了,才把视线重新落到那个年轻人身上。
对方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一笑,余寻光立马认出他来了。
凌爽,中传大他十届的导演系的学长,八代导演里的代表,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的风云人物。
但认出来了,仅仅只是认出来。
他的作品余寻光在学校里就看过,总的来说就仨字:不喜欢。
凌爽是那种超现实主义导演。他拍摄的电影,主题通篇都是对社会进行深刻的批判。而且他很喜欢通过社会底层人物的视角,揭露一些所谓的“人性的丑恶”与“社会的弊端”。
所以他的电影一水的“国外香”。
他的电影风格尤其冷峻,生硬。他拍摄时,喜欢用长特写,还经常在后期加冷色调的滤镜,看得人心里难受,过去十来天都止不住的发潮。他的电影成片是难以想象的令人绝望,不给人希望。
余寻光大二时有一篇关于鉴赏他作品的作业,那部电影他前后看了十来遍,越看越烦躁,越看越窒息。余寻光完全无法从中体会到半丝温情。他后来忍不住把凌爽的片子都找来看,得出一个结论:凌爽的电影给观影者的体验是呈下坠式的。
余寻光后来在作业里如此评价道:凌爽的镜头就像一把刀,非要把整个社会活生生的剖开,把血腥的一面给人看才满足。
他像是在报复社会,又像是在督促社会。
是,余寻光是能从电影的主题中看出凌爽批判精神之下的,对社会不公正现象的关注与关怀。但从电影人,从艺术工作者从业人员的角度出发,余寻光很难在他的电影中汲取到精神养分。
所以,余寻光早就对这位年轻的名导有着从风格和意识上产生的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