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坊,华灯初上,夜色刚落,“绣春楼”三字已在檐角灯火中映得灼灼生辉。
这里是整个幽宁朝都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
门前马车川流不息,金缕玉衣的少年郎,醉眼迷离的文士,胡须飞扬的兵将,一个个排队等候,只为争睹楼中“花魁晚演”一席风姿。
今夜正逢初三,正是月牙未满之夜,传说在这等天象下,最能唤醒楼中女子体内的香骨魅魂。
帘内红烛千枝,檀香浮动,十二位当红妓娘在雕花舞台上轮番登场:
一人红衣似火,足尖挑灯,转身之间腰身如蛇;
一人白纱覆面,只露双眸,唇角含笑,眉间却带杀气;
更有人身缠水袖,缓缓起舞,腰肢百转,仿若幽兰吐魄,欲遮还迎。
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赏金如雪雨般洒落,每一块碎银都能换得女子多看一眼,或近前三步。
这便是绣春楼的规矩——谁若能得花魁回眸一笑,便足以炫耀京中三月。
绣春楼的后院,却与前厅的霓虹红烛判若两个世界。
这里没有灯,没有香,没有人笑。
只有低矮的屋檐、剥落的墙皮,潮湿的井水中泡着几块血迹斑斑的抹布,空气里混着老鼠药与油灰的味道。
一扇半掩的木门被推开。
老鸨“林婆子”叼着烟杆,眼神犀利如刀:“就是这丫头?瘦得像根柴,能值几个钱?”
身后一名披蓑斗篷的中年男人点头道:“从西陇那边带来的,说是生得极好,身体干净,也没犯病。七岁,懂事。”
林婆子拿烟杆拨了拨小姑娘的下巴,女孩没哭也没闪,只静静地看着她,一双乌黑的眼珠如冰水养大的石子,透冷、透静、透亮。
“有名字没?”
“叫阿瑶。”
“阿瑶?”林婆子冷哼,“从今儿起,你是绣春楼的‘下奴’,洗床单,扫血迹,喂老鼠药。要是撑得住,十二岁能上牌;撑不住——狗都比你值钱。”
小姑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低头,手指紧紧攥着身上那件脏旧粗布衣角。
她站在门槛内,屋里灯光未及,身外月光斜落,她的影子细瘦、笔直,仿佛一柄尚未出鞘的细剑。
夜风吹过时,空气里仿佛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香。
林婆子猛地皱了皱鼻子,狐疑地嗅了嗅,却只闻到一点“潮水石灰味”。
她骂了句“见鬼”,转身关门,小姑娘被丢进黑暗中。
每月仅一回,是“花榜争魁”之夜。
十二位头牌妓娘轮番登台,不为才,不为貌,而为技艺与魅色之极致展现。
谁能压倒其余艳光,便可名登“今月花魁”,价值翻倍,更得以入“贵客专室”,陪伴王孙贵胄共度良宵。
此刻,帘幕缓缓拉开。
第一位登场者是“红绡”,擅长剑舞与火纱,身披烈焰红裙,脚下金铃震响,她于长案上疾走如飞,双袖舞出两道燃焰虚影。
“她是从南疆逃出的巫女吧!”台下有人惊呼。
只见她回眸一笑,唇角泛起艳红,火焰于指尖凝成一朵莲花,忽地绽放。
第二位出场的是“素珠”,专精断线琴杀,舞台正中一张白琴,琴声如丝线割喉,她一边轻拨琴弦,一边轻歌曼舞,每转一身,衣角飞扬间似藏刀刃。
台下一名醉客忽觉耳中嗡鸣,竟鼻血直流,急忙退下。
“素珠出手,三分真技七分杀意。”
“她这琴,是绣春楼里唯一不许学的艺。”
第三位,是本月最热的新人“雨烟”。
她什么都不做,只静静走入灯下,身着薄纱青裙,右手持一株折扇,左手垂落。
她不舞、不言、不笑,只在帘下静立三息,下一刻,灯火骤暗,香雾弥漫,她身影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宛如夜梦初醒。
几名文士已摇头晃脑,竟不自觉拜伏在台下,喃喃自语:“仙人,仙人……仙音入梦,吾愿折寿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