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的隔音并不算好,沈藏泽出去没多久,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对话声就从门外隐约传进房里。
尽管沈藏泽是出房间打电话,却也只是站在房间门口的走廊上打,并没有走远。
林霜柏并未深究沈藏泽打电话去询问案情细节却似乎并不想让他听到的举动,毕竟虽然是因为公事才打的电话,可到底是父子间的交流,谈完公事后沈义要跟沈藏泽再另外多聊几句也不是没可能。
将挂在窗边还未干透的衣服收起放进行李箱,林霜柏坐回到椅子上,想起昨晚惊醒时沈藏泽俯身看他的样子。
前不久还看他不顺眼的大队长,在一起查案的过程中逐渐对他的能力有所认可,也因为开始接纳他作为支队的一份子,所以偶尔会对他释出善意给予他适当的关心。
沈藏泽很恰到好处的把握跟他之间的距离与分寸,因为只是同事而不是朋友,所以不该问的话一句都不问。
然而昨晚,他却让沈藏泽看到他不应该被看到的一面。
无论是沈藏泽赶来派出所接他,还是夜里陷入噩梦被沈藏泽叫醒,都是让他始料未及的事。
不该如此,他跟沈藏泽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疏离的,只有这样,在面对真相时,他们各自才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在不受任何情感影响的状态下进行理智的判断。
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也永远无法是朋友的关系。
当沈藏泽在门口挂断电话回房间时,开门见到的就是林霜柏坐在椅子上眼帘半垂不知是在出神还是思考,不笑时显得愈发疏冷的脸上分明没有表情却又莫名透出一丝苦涩。
听到他回房间的声响,林霜柏抬眼向他看过来,不大的房间,迈开几大步就能走完的距离,沈藏泽却在林霜柏那无法看透的眼神中感受到寸阴若岁的寂寥沧桑。
仿佛独自一人熬过漫长的荒芜岁月,挣扎着走过那曲折不见尽头的远路,经历无数的磨难,才终于又来到他面前。
目光交汇间,沈藏泽被那双太过深邃的眼睛蛊惑,恍然失神。
但也仅仅是短暂的一刹,下一秒,沈藏泽已敛回心神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问到了,卢志洲当年因为是案子被害人的直系亲属,还曾经被叫到局里协助调查。”
林霜柏对此并不意外,反而对负责案件的沈义有些在意:“沈老队长对当年这宗旧案,是什么看法?”
当年港海市局的刑侦还未整合成大队,分有三大支队,而沈义,是当时三支刑侦大队里破案率最高抓获犯人最多的王牌队长,以沈义的经验和敏锐,只要卢志洲有哪怕半点的嫌疑,都不可能被放过。
除非,卢志洲在这宗旧案里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痛失血亲的无辜凶杀案受害者。
而这,显然不符合他们的推测。
“凶手毫无疑问是卢志洲妹妹的前男友,只是我父亲当年在调查时发现,这个前男友并不是一开始跟卢志洲妹妹交往时就有赌博的问题,而是在继母一家都搬到港海市后,才被所谓的朋友哄骗开始出入各种地下赌场。卢志洲妹妹发现后没多久就提出了分手,而巧的是,前男友上门纠缠那几天,恰好卢志洲的弟弟刚跟继母一起去找过卢志洲,从卢志洲手上拿到一笔不少的生活费。”沈藏泽在窗边坐下就又把烟掏出来,一边转着手里的打火机一边说道:“间接故意杀人罪,你知道吧?就是行为人明知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导致当事人死亡的后果,却在主观上对这种危害行为持放任态度,最后导致当事人因为这种危害行为死亡。”
“知道。”林霜柏说道,间接故意杀人罪在没有充分足够的证据时,往往很难让犯人被定罪,因为嫌犯的一些安排和举动很难被确认是针对被害人的危害行为,并且那些安排和举动对其他人来说很有可能根本完全无害,而嫌犯又没有主观控制被害人做出选择,仅仅是放任,即使最后被害人因那些安排甚至是巧合而意外身亡,现场物证也并不指向嫌犯,更无法肯定嫌犯是从主观心理上要杀害被害人。
“前男友在被捕后交代,最开始带他去澳门赌场的人,就是卢志洲介绍给他上司的客户,他是为了陪客户才会进赌场上赌桌。而地下赌场则是他在澳门赌场里认识的人带他去的,这些地下赌场为了将刚接触赌牌不久还没真正上瘾的人变成‘回头客’,往往会在赌场里卖烟送糖送饮料,而那些烟、糖和饮料里都添加了微量成瘾药品,于是这些一无所知的新人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染上毒瘾进而堕落成毒虫赌徒。”沈藏泽说到这,看了看自己手里夹的那根还没点燃的烟,默默又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此外,前男友还交代,跟卢志洲的妹妹分手后没多久他就在地下赌场输了一大笔钱,被追债的逼得东躲西藏,之后没多久打听到继母一家其实就靠卢志洲养,每个月固定的日子卢志洲都会给弟弟跟继母生活费,所以他才会去妹妹家蹲点,看准卢志洲给钱的日子上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