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林余去见陈历之前,周令想过,林余的情况不会太好。可得知,林余需要即刻入院治疗,还要被限制探望时,周令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我每天带他到医院治疗,二十四小时照顾,这样也不行吗?”
刚结束了第一次面诊的陈历,眉眼间飘着淡淡的疲惫,但沉静的目光和温和的声音让人本能地信任。
“我相信你有能力照顾好林先生,但人不可能每分每秒都保持充沛的精力,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相信你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受了,对吧?”
“我可以再请护工——”
“小周,”陈历打断周令的话,语气很柔和,并不让人难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医院有专业人员,二十四小时看护,也方便治疗的进行,目前来看,这是对林先生最好的保护。”
周令知道他是对的。
“那,”他极不情愿地妥协道:“他要住多久,才能治好?”
陈历说:“这要看具体的治疗情况。”
“最迟呢?”周令追问:“总有个期限吧。”
“目前来看,林先生的症状虽然表现为双相情感障碍,但——”
说到这儿,陈历镇定的目光里也闪过一丝疑虑。
“但怎么了?”周令急道:“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也说不上来,”陈历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感觉奇怪的感觉,好像还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但从林先生过往的就诊记录来看,我应该并没有接触过他。”
见周令神色越来越焦灼,陈历回神道:“抱歉,也可能是我弄错了。现在的问题是,林先生主观上并不配合治疗,躯体化的症状,我们可以通过药物控制,但心里的病,要由林先生,包括他身边的人,一起努力。”
周令忙问:“我应该做些什么?”
陈历说:“照顾精神类疾病患者,需要大量的耐心,也需要正确的认知,而且,如果林先生确诊为双相,并不是接受治疗,有所好转,就能彻底被痊愈。往后,任何的刺激使症状加重,或是毫无缘由的复发,都是有可能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令胸口闷痛,强撑着保持镇定:“我知道了。”
“你也不用太有心理负担,更不需要在患者面前小心翼翼,关注患者状态的同时,也要尊重、平等地看待他们。这些说起来都是套话,需要长期磨合,因此,你不仅要做好照顾患者的准备,更要照顾好自己。我一会儿给你拿些资料,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我。”
这时,被带去做脑电图的林余,在两名护理员的陪伴下,从检测室出来了。
陈历道:“带林先生到病房休息吧,资料我已经上传到住院部的系统。”
周令立刻要跟上去,陈历叫了一声“小周”,说:“现在是非探望时间,家属不方便陪同,你先跟我来,有些关于林先生的事,我还想再跟你了解一下。”
周令只好停下,目光却紧紧黏在林余离开的身影。
这几天,他好像总是在目送林余。
而每一次的目送,都带来了不想要的结果。
“林余哥,我——”他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赶在林余进入电梯前,对着没有停顿和回头的背影道:“你别怕,我陪着你。”
眼睛酸痛,视线不受控制地模糊,陈历还在等,但周令迟迟没有办法转身。
陈历给他留足了缓和的时间,等他调整得差不多了,才比了个邀请地手势道:“过来坐着聊吧。”
周令原以为陈历要问他和林余之间的事,做足了心理准备,但陈历只是再次细致地问了林余的一些日常表现,从情绪的变化到习惯的动作,事无巨细,却又不涉及任何隐私的部分。
最后,是周令觉得之前发生的事,也许就是林余的病因,为了帮助治疗,主动跟陈历坦白了做错的事。
“你放心,”陈历说:“我不会跟任何人透露你的隐私。”
周令一件件地数,才发现自己做错的事情有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