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特地抽空陪我。
林余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乖乖洗漱吃早餐,取消了原定的网约车,和周令一起前往医院。
复诊流程和上次差别不大,跟陈历谈话很轻松,即便要聊到一些不那么愉快的事,林余也没觉得太难受。
也可能是被他吞下的那些药起了作用,他现在常常像一潭死水,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都不会让他产生太大的波动,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是浑浊模糊的。
最后,陈历跟上次一样问他:“我送给你的乐高,拼得怎么样了?”
林余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还剩一点。”
“没事,慢慢拼,哪天拼好了,记得让我也欣赏欣赏成品。”
结束谈话的时间,比上一次更早,反倒是周令说最近工作压力大有点失眠,想要找陈历开解开解,让林余等在门口,关上门和陈历聊了快一个小时。
这次拿的药,和之前不太一样,多了些印满英文字母的瓶子。
林余只是看了一眼,便跟之前一样提在手里,没有问原因。
反正对他来说,这些都只是周令装在分装盒里,要他每天吃完后用微信发图片的任务对象。
倒是陈历给他发了用法用量和注意事项,写得很细致,还告诉他新药可能一开始会有一些副作用,要他辛苦忍受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沟通。
不久后,上了车,周令又把陈历提到的事重复了一遍。
“一开始可能会有点头晕或反胃,要辛苦你忍耐一下。觉得不舒服了,就给我打视频,随时都可以,我一定会接的,知道吗?”
林余点头说“好”,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忍耐对他来说,一向是谈不上辛苦的。
事实也如此。
新的药的确给他带来一些不太舒适的感受,但并不如陈历和周令话语里表现出的严重。
他只是食欲比平常更低一点,偶尔起身太快会觉得眼前的物品在旋转,再就是做一些让他辨不清真假的梦。
复诊日之后,周令又恢复过去的忙碌,唯一不同的是,他坚持在林余的吃药时间打来视频。
手机屏幕里,周令身处的地方总在变,有时是办公室,有时是会议室,有时是走廊,甚至出现过一两次看上去像是废弃工厂的地方。
但他的问题总是一样的。
“今天觉得怎么样?”
林余起先只会说还行,但周令一直追问,他便干脆如实描述自己的感受。
“辛苦你了,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周令最后总会这样说。
但这些对林余来说,其实不算难熬,甚至称不上熬,他连在梦里都是平静的。
只是,那些让他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的片段,反复在梦境里出现,像不断随机点亮电影胶卷上独立的画幅,起先凌乱无序,渐渐多起来之后,竟然也开始成为连续的一段。
有时是一段对话,有时是一些人的面孔,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连续的空白墙面。
林余很少主动去捕捉这些片段,因为当它们出现时,即便是不好的画面,也不会让他痛苦,就像已经愈合的伤疤,你记得它当时疼得如何难忍,但毕竟已经痛过了。
某天,应当是八月已经结束了,小书房的窗户外不再继续传来桂花香时,林余在小书房看书看到一半,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时,一缕阳光正好罩着他的眼皮,晃得他频频眨眼,前一秒清晰到分不清真假的梦,一瞬间从眼前滑走了。
他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抓住梦中画面的冲动。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站起身,又坐下,在思绪中织网扑蝴蝶,终于捕捉到一瞬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