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的留言还在不停冒出来,粉丝数量也变成了让林余感到不真实的数字。
他不得不先退出微博,缓解自己过速到不正常的心跳,以免头脑发热,在回复留言时打出不该说的话。
他又拿起了被放在一旁的铅笔,靠着椅背,望向窗外,拨动手指,让铅笔在指尖灵活地旋转。
在完成绘本的这段时间,他逐渐养成了转笔的习惯。
手里握着铅笔的时候,让他兴奋、痛苦、挣扎、期盼,也让他获得安全感。
但这时,所有的情绪都被打乱了。
很难描述这一刻的心情。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画出这样的作品,更没想过会因此到这么多关注。
不,也许是想过的。
在那些被他遗忘的年幼时,当他握着水彩笔,或是捧着获奖证书时,也许曾天真的幻想过,未来有一天,能够成为举世闻名的艺术家。
但这样的幻想,即便不被遗忘,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脆弱得像是透明的洋葱皮,只会在成长的路途中逐渐枯萎,一层一层剥落,最终被遗忘,或是成为奔命之余一句“我小时候还这样那样想过”的笑料。
也许在其他人看来,他现在获得的,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成果,却已足够让他欣喜,激动,又惶恐,不安。
他深知,这不是靠他自己就能得到的东西。
是周令在帮他。
他站起来,绕着小书房剩余不多的空隙走了几圈。
他试着回想了一下,竟然还记得这里一开始的样子——书柜里整齐的未拆封新书,架子上五颜六色的手工玩具包装盒,一切都很新,像声称随意翻阅,却又不允许读者私自拆封的书店,看起来温馨,靠近时却散发着无声的拒绝。
后来,周令把架子上的书跟盒子全都拆掉了,又不停往里面塞各种各样的东西,加上使用频率变高,房间里的陈设越来越乱,最终变成了现在拥挤的样子。
尽管林余始终在心里提醒自己,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周令的,自己不过是暂时被留下,也总有一天会被厌倦,被驱逐。
可他同时又不可否认,现在周令大概率无法顺利在小书房里找到一本书,自己却清楚地知道每一块橡皮摆放的位置。
第七次走到摆放乐高小院的展示架时,林余想,也许他应该为周令做点什么。
不管周令为他做的这些,是处于什么样的目的,他都因此得到了好处,更何况还是他自己原本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回报的。
可周令想要什么呢?
或者说,周令想要,而他能给的,是什么呢?
他想了很多,但他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帮忙收走碎片,或画一两幅不值钱的小画,这样拿不出手也说不出口的小事。
事实上,就连这样的小事,他也没做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的废物呢?
回头想想,竟然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像蛀虫一样依附着周令生活了这么久。
林余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长久地生活在室内,让他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只用握铅笔的手指,早已完全看不见遗忘生满粗糙硬茧的痕迹,柔软得让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