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呐……”方云朗揉了揉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懿,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凌云堂告知同学们这惊人的一幕!
楚懿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方云朗正站在门口,口型惊呼,怀里的书籍散落一地。容今瑶的“我喜欢你”被忽然打断,所有暧昧在男孩带有拖音的“啊”声中出现裂纹。
“啊啊啊啊啊!”半晌后,尖叫声侵袭楚懿的耳畔:“我就说,小六姐一直暗恋你啊!那日在杏莺楼,她分明就是吃醋了!子瞻哥,小六姐都跟你表白了,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楚懿捂了捂耳朵,一把推开蹦蹦跳跳凑上前的方云朗,视线落在远去的二人身上,他嗤道:“小屁孩懂什么?”
若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不仅需要会打仗,还要会识别敌军的障眼法、以及是否有暗探出没身侧。楚懿随军出征,在漠北与大昭国土交界处与形形色色的探子周旋许久,如果不够敏锐、不懂识人,那他早该死了一万次了。
容今瑶表面上说着“我喜欢你”,神情羞涩。可那双眸中分明不含任何爱意,平静无波,泛不起丝毫涟漪。她又恰在方云朗到书铺的时候说出那句话,想来在门外佯装踟蹰时,就已经注意到方云朗了。
一看就是装出来的。
末了,楚懿若有所思地越过方云朗,从书铺中走出去,拾起地面上零落的书籍,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腊梅繁枝千万,落时似雪,少年任由它们掉落在肩头,衬他容颜华贵。
楚懿回身瞥了蠢蠢欲动的男孩一眼,微微警告:“你要是敢把今日看到的事说出去,我就把你考试期间睡觉流口水的事告诉你爹。”遂转身朝前走。
身后的方云朗哀嚎耍赖:“哥——你卑鄙!”
第7章“情有独钟,结情之约。”……
日上花梢,莺穿柳带,天际边黛眉清浅,遥遥远山隐在霏微雾中,笼着京郊外一处偌大的皇家宫苑。
初春时节宫廷举办春游围猎盛会已成惯例,只不过今年的排场尤为隆重,时间也较往年提前了些。皇家子弟、仕宦官员、世代簪缨不过巳时时分便已陆续赶至。
待容今瑶到了的时候,乌泱泱的权贵子弟正骑着马在围场空地处操练射箭,做此次围猎的预热准备。其余女眷则在溪流汇集、植被繁茂的地方斗美争丽、折花赏趣。
春意漫漫,女孩儿们今日都格外明艳漂亮。
只不过有一些人的心情却不如天气晴朗。
两个身量微丰、粉面含笑的女子此时正站在芍药花丛外,其中一人皱眉看向彤阑之中的那抹淡紫色影子,出声抱怨道:“这么大个日头,真不知道阿芙采这芍药花是为了什么!楚懿都与容今瑶定亲了,她难道还要把这些送给楚懿不成?”
她神情有异,话中的冷嘲热讽许是自己都未留意:“恐怕就算是送了,楚懿也不见得会收吧!”
此次春游围猎盛会恰好与上巳节是同一日。
有人称上巳节为“女儿节”,少女举行笄礼,临水而行,踏歌翩舞。也有人将其看作是男女之间表达爱慕之情的“情人节”,以一朵芍药花建立爱情,于满汀草色中定下终身。
起初她还尚有闲情逸致一赏花色。但当艳阳当空,额头溢出薄薄一层细汗把姣好的妆容都润湿了时,心中那点儿闲心便化成了满腔烦躁。
爹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同孟芙交好……可这位上京才女只顾闷头摘芍药,留自己在一旁等着,也忒难伺候了!
身旁人睨了她一眼,冷笑说:“柳芸。莫说是阿芙了,你在不知道楚懿定亲之前,不也嚷嚷着要摘芍药抛给他吗?对了……你给楚懿写的情诗,他收了吗?”
她的嘴向来伶俐,直接将女子的抱怨给噎了回去:“天下男子何其多,楚懿定亲了还有别人。再者,阿芙或许只是见这花好看,摘回府中装饰,有可不可?”
少女心事被旁人轻而易举说出,柳芸一边羞愧脸红,一边面有不甘。
“写情诗”不曾有假,不过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彼时凌云堂结业,少男少女均写情诗相赠于爱慕之人以表情愫。楚懿偏偏在那个时候成了新生将领,颇受皇帝重视。他一心想要远赴战场,随军出征,根本无暇顾及情爱小事,更遑论柳芸的那些小心思。
柳芸生怕自己错过时机,又想闹出一番声势让楚懿不得不收下情诗,便在少年骑马出城时只身拦下了他。
她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儿,父亲一心想要往上爬,她也想。楚懿是国公府世子,风姿绰约、刻苦耐劳,前途一片大好,因此她惦念了许久。
只见少年眉梢微挑,唇边噙着笑意,无奈规劝:“柳芸,你的父亲望女成凤,不辞辛劳花重金送你进凌云堂是期盼你学有所成,独当一面。这么多年,老师教授的道理与知识……你、真的记在心里了吗?”
“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楚懿面容之上没有丝毫恼意,眸光射目,神清骨秀,俊美得不可思议。他含笑对柳芸道:“同窗一日,后会有期。”
随后,少年潇洒挥鞭,银鞍飒沓,乌黑的青丝融入出征旌旗中,划出一抹绚丽的弧度。
他拒绝了柳芸的情诗,间接劝她人世广阔,任她攀登,但“城门递诗”一事最终还是在上京城内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