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道:“你和楚懿,都?要反了!”
他?的思绪飘回到不久之前的那一晚,楚懿趁着?夜色进宫,跪于他?面前,神色从?容不迫:“陛下,微臣请旨领兵出征。”
皇帝一凛:“你这是何意?”
少年将军眉眼间笑意明朗,唇边却挂着?薄薄的讥诮:“一遇国之大事?,便想着?牺牲女子和亲来解决,怎么?不让漠北王子入赘大昭。何况,大昭的战士不是无能窝囊之辈,根本不需要用女子以和亲的方式稳固江山,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两国邦交,何需和亲,自是有千百种方式去结盟,漠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微微颔首,字字清晰地说道,“若陛下执意和亲,臣身为将领,只能以自己的微薄力量,阻止此事?发生。”
一个?少年竟有如此胆量直言不讳,说是“微薄力量”,可谁人不知白羽军精锐是大昭的一丝命脉?
他?亦是在威逼。
事?至如今,很显然,太子与楚懿早已站在了同一阵线。
若是自己再追究下去,且不说朝中上下会有多少武官反对,单是天下悠悠之口,便足以惹来一身骂名?,被世人指责为昏庸无道的帝王。
思及此,皇帝面色铁青,沉沉开口:“太子,你不止她一个妹妹。”
“可她也是您的女儿。”
短短几个?字,敲碎了空气中的压抑。
容聿珩一字一顿地说出口,表面虽维持着?平静,可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泄漏了他心中难以抑制的酸楚。
“父皇可知,小?六因为亲生母亲的抛弃而患过心?病?又是否知道,她对亲情的渴望?”
高?耸的朱墙将整个?宫城与外界隔绝,纵横交错的宫道如同迷宫。每一块青砖都?显得冰冷,每一道宫门都?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这座皇宫从?未带给她温暖或慰藉。
尽管表面上光鲜亮丽,但在她眼中,却不过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皇帝阴沉的面容闪过一丝怔忪。
容聿珩见皇帝这般神情,不再多言,适时站起身,欠身说道:“儿臣见父皇十分疲倦,还是早些休息吧,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转身迈步,向着?殿门走去。
男人身影冷峻,走出两步后蓦地停下来,却并未回头,只是静静驻足在原地,声音极轻:“父皇可曾想过,小?六出生的那一刻,您明明是希望她平安健康的。”
……
出了崇德殿,容聿珩紧绷的面容舒缓开,眉宇间的冷峻之色渐渐褪去,疲惫地耷下肩膀。
他?抬眸望向远处,目光穿过层层宫墙,良久后叹了叹气,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女子娇俏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大哥!”
容聿珩微微一怔,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扫过廊下,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轻倚着?雕花栏杆,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少女披着?软毛织锦的浅粉色褙子,领口处缠枝花纹若隐若现,似春枝攀附,衬得她的肌肤欺霜赛雪。发髻被挽成花苞形状,缀着?几朵绢花,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添了几分娇俏之色。
她眉眼弯弯道:“大哥,可算是等到你了。”
容聿珩道:“小?六,你怎么?在这?”
此时身处崇德殿外,瞧着?容今瑶这般模样,显然是屏退了一众内侍,独自一人在这里?等候了些时候。
容聿珩见状,心?里?猛地一紧。如此说来,方才他?与父皇在殿内的争执,岂不是……
还未等他?细想,容今瑶便已轻快地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带着?几分亲昵,而后拖着?他?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路上阒寂无人,唯有他?们二人的足音。过了半晌,容今瑶神情自若地昂起头,轻声说道:“我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