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安静,陆微雪再抬头时,神情如常,平淡中带着认真。
他眉眼逐渐蒙上一层阴翳,问:“贺兄是哪位?”
-
世家子弟在二楼用膳,国子监生只能在一楼。两种身份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阶级分明。
谢明夷坐在桌前主座上,手中的筷子随意地拨弄着碗里的白菜炖豆腐,孟怀澄殷勤地为他盛了满满一碗,但他一口没动。
他又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碗碟。
全是素食,寡淡无味。
初夏时节,晌午燥热。
谢明夷没胃口。
他自幼在烟柳画桥、珠帘翠幕的江南水乡长大,口味也被养得很刁。肥肉不吃、葱姜蒜不吃、酱油多了半勺不吃,冰糖少放了半块也不吃。
小时候,谢父还未位及丞相,尚还只是个郡守,事务繁忙,顾不上管他。
为谢明夷专设的小厨房变着法的做菜,却也常常不合他的口味。
但谢明夷也有爱吃的东西。
比如雪梨酥酪。
他每每想吃,总有一个少年跨越半座城,跑去他指定的那家作坊为他买来,献宝似的拿到他面前。
而小谢明夷会撅起嘴,一边傲娇地说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一边又诚实地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酥酪软滑浓郁,雪梨香甜爽口。
小谢明夷总是眯着眼,吃得很满足。
身旁少年笑眼盈盈,帮他擦去嘴角残渣。
……
可进京以后,再未吃过了。
如此大费周章为他买雪梨酥酪的人,也早就厌弃了他。
谢明夷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撂下了筷子。
孟怀澄细心,也跟着放下碗,问:“怎么了?”
谢明夷摇摇头,他指指桌子上的菜,两手托腮,不点而朱的红唇一张一合,嫌弃道:“难吃。”
孟怀澄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
谢明夷自己永远也意识不到,他的任性在旁人看来,实在是跟撒娇无异。
“那怎么也得吃半碗粥吧,乖央央,饿到肚子了就不好了,等下了山,我带你去天香楼吃好吃的。”
听到孟怀澄的柔情蜜意,谢明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皱着眉往外挪了挪,好离孟怀澄远一点儿。
一个一个的,都发癫了。
“这话你还是留给未来娘子说去吧,我又不是小孩,饿了自然会吃。”谢明夷小声嘟囔道。
他蜷缩在木椅里,宽大的椅子显得身形更加单薄,仿佛流光溢彩的琉璃,一触即碎。
孟怀澄喉结微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打断。
一只纯白幼犬不知何时顺着楼梯跑了上来,趁众人不注意钻进了桌子底下。
而它现在正抱着谢明夷的小腿,伸着一截粉嫩的舌头左右轻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