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才发现一旁的皇帝苍老了不少,脸色灰白,眼底一片死寂,全然不像个活人,倒像一具未腐的尸体。
谢明夷以为皇帝只是不能言语,但近距离一看,才发觉不只是如此。
他不光不能说,还不能听,不能看。
然而话本里并未说过皇帝的病由何而来,不过算一算,大概一年内会驾崩。
“娘娘近来可好?”
谢明夷打量着问道。
谢书藜笑笑,看着谢明夷:“我哪有不好的?倒是你,听说最近不管谁找你,邀你去玩,你都闭门不出。哪怕是今日来了这里,你都不去撒欢,难不成我们夷儿长大了,醉心于诗书,准备寒窗苦读了?”
谢明夷挺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让娘娘费心了,微臣只是嫌天热,今日又觉得舟车劳顿,便惫懒了些……”
谢书藜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说:“歇息了一下午,总该缓过劲来了吧。”
又佯装责怪道:“若我差人去请,恐怕还是请不动夷儿这尊大佛的,所幸遇见来请安的穆少将军,当初在江南时,他不是时常去找你玩么?长大了虽然生分不少,但我想,你总归会给他几分面子,果不其然,外人还是管用。”
谢明夷一顿,如鲠在喉,便端起面前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他勉强扬起一个笑脸,“微臣让娘娘费心了,自罚一杯。”
谢书藜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奇怪。
却见他盯着跳舞的少女们出神,神色恹恹。
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谢明夷心中郁闷,倒酒的频率便多了些,北地的葡萄酒甘甜爽口如琼浆玉液,他却喝得索然无味,一股苦味蔓延在舌尖。
哪里是舌头苦,最苦的分明是他的心。
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手边的镀金龙凤纹酒壶已经空了三次,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只好抬起一只手撑着。
脸上渐渐发热,浑身都热得烦躁,他不耐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忘了收敛自己的眼神,痴痴地盯着一个方向。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穆钎珩已经换了便装,和苏钰筱坐在一起,苏钰筱兴奋地说着什么,穆钎珩则耐心听着,还将身子略微倾向了她,好听得更清楚。
这边,苏钰筱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绳子扯出来给穆钎珩看。
“喏,就是这个。”
红绳上挂着一枚铜币,在她手指的摩挲下,于半空中旋转不停。
穆钎珩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眉头一皱,厉声质问道:“这是哪来的?!”
苏钰筱似乎被他吓到了,想起穆老将军的话,便底气十足地回答:“在你房间里翻到的啊,老将军说了,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可以随便动你的东西呀。”
那天她照例去找穆钎珩,却被告知他入宫去了,便一个人在他屋内翻翻找找。
整洁的床榻里侧,一个精美无比的盒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打开一看,里面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铜币,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不是新铸造的。
苏钰筱有些失望,本来想放回去,但觉察出几分不对劲。
若这枚铜币真这么简单,穆钎珩为何会这样珍重地收起来,还放在枕头旁边?
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有隐情。
她便将铜币收了起来,回到家中,还差人用红绳串起,就这么戴在了脖子上,准备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
方才,她说要给穆钎珩看个东西,穆钎珩没什么反应,一看到这枚铜币,穆钎珩便如被触了逆鳞一般,第一次说话语气那么激烈。
难道……真是哪个野女人的?
“还给我。”穆钎珩按压住内心的不悦,声音中透着威胁。
他向苏钰筱伸出手。
铜币不见了,他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