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意已决
荆戈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桎梏谢宴下巴的手腕搭下来,全身的体重尽数压在了谢宴身上。
谢宴被挤在他和池壁之间,肌肤相贴,他蓦地感受到了荆戈的心跳,急切,不安。
荆戈慢腾腾地伸出手,捂住谢宴的眼睛,声音痛苦而茫然:“别这样看我,谢宴,别这样看我。”
谢宴眨了眨眼,羽翼般的睫毛搔挠着荆戈的手心,荆戈不敢放开手,他怕再看到谢宴那样的眼神。
谢宴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
心脏像是被刀刮一样钝痛阵阵,荆戈抱紧怀中的人,额头贴在谢宴的颈侧,他喃喃自语道:“别讨厌我,谢宴,别讨厌我。”
谢宴被他的反复无常搞懵了。一会儿吵着闹着给他赐婚,对他抵触至极的模样。
一会儿又突然反悔,还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打断他的婚事,上一刻对他鄙夷贬斥,下一秒就低声下气。
这诡异的作风无法不让谢宴生疑。
荆戈现在这样,就仿佛陷在一个怪圈里,为了某个选择囿于此地,不断地矛盾挣扎,被折磨到宛若精神失常。
这种怪异感已经不止一次了,谢宴忍不住怀疑,荆戈是真的知道点什么吧。
其实,这也称不上匪夷所思,毕竟是同一个灵魂,同一个人,哪怕分布在不同的世界里,甚至被他切断了联系,他们之间也会存在相互感应。
所以,在第二个世界里,荆戈和他关系发展得非常迅速,也并没有出乎他的意外。
但是,又有一点不同。就算灵魂碎片之间会产生相互影响,但那是无形的,这个人应该感知不到。
荆戈这种情况,更像是他清楚自己究竟被什么所困。谢宴有一种直觉,他感觉荆戈仿佛知晓另两个世界上的自己经历过什么。
但是,这中间有什么,让他处在一种不想接受,又不愿剥离的状态。
正如他当下反复无常的态度。
难不成,荆戈真的拥有另外两个世界上的记忆吗?如果拥有,那该怎么解释荆戈对自己的排斥呢。
话说回来,其他八位神明也并没有获得这个情报,他们在与荆戈的接触中,没有发现这四个灵魂碎片拥有彼此记忆的线索。
如果荆戈真的拥有记忆,那他一定是在隐瞒。
谢宴又深入想了几分,他知道荆戈拿走了两位神明的碎魂,这个人应当极度危险,但自他进入人类世界以来,他从未确切地感知到这份危险。
荆戈一定有不为他所知的东西,最明显的,他不知道荆戈拿走神明的碎魂,意欲何为。
荆戈还重创了多位神明,他对神明的敌意,究竟是来源于自我意识的觉醒,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谢宴之前并未想过这些,因为他可以回溯时间,把一切倒退到荆戈与所有神明接触以前,荆戈自然会因此失去记忆,所以,一直以来,谢宴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人类来相处。
但是,如果以荆戈拥有记忆为假设,一切将完全不同。
谢宴发现,他一旦去想这个问题,自己也会陷入一个怪圈,里面一团迷雾,每一个点都透着诡异,以一种他看不破的方式连接成一张阴森怒张的大网,仿佛要将他吞没。
谢宴惊出一身冷汗,黑暗的视野中晃过荆戈痛苦迷茫的眉眼,他恍了下神,心里一软。他放弃去深想,放弃在没有确切依据的情况下就怀疑荆戈。
谢宴甚至不愿再去触碰那张怪网,他心底隐隐有种预感,一旦去碰了,那会颠覆他对荆戈的所有印象。
他抓住荆戈的手,叹道:“陛下,你先放开微臣。”
荆戈蓦地收紧了手臂。
“疼。”
荆戈卸下了力道,缓缓放开对谢宴的桎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谢宴看了他两眼,从池中爬了上来,他将身上仅剩的碎布撕下来,垂眼看向水池中漂浮着的喜服和里衣。
“陛下撕了微臣的衣服,微臣该如何走出陛下的寝宫?”
荆戈定定看着他,那眼神已经趋于平静,没有让他恐慌的厌恶,也没有温柔和恋慕,荆戈心里酸涩难言,他走出浴池,闷声道:“朕找一套常服给你穿。”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刚刚的不愉快,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依旧凝滞。
谢宴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然后打破了沉默:“陛下,上次微臣提到的出京去寻药方之事,陛下是如何考量的?陛下如果下旨,微臣随时都能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