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重树叶光影曲折地投在她面上，面容被掩映在光明和阴影间，无限的悲悯和无限的冷酷重叠，竟在一人身上完美融合，让他有些许恍惚。
这叫他忆起了沉渊……
明华和沉渊其实很像，看人的眼神一贯轻柔，带着怜悯衆生的慈悲，会让人误以为她柔弱可欺，实则心肠冷硬，心智坚定，是个很难被人拿捏的硬骨头。
一如她飞升那年，看似是被衆人推着前进，被臣民送上那高高的祈雨台，可谁又能说，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呢？
明华一贯如此，想做便做了，从来不问缘由。哪怕是付出生命，哪怕是牺牲自己，连睫毛都不会闪一下。
淡漠、坚定、无畏，巍峨如一把雪川下的宝剑，剑刃锋利，却隐在和煦春风里。
也是，一个娇弱的公主，为了能自保，能在九重天上混出个名堂来，硬生生在百年内一跃成为上神。其间纵然有天赋加成，可谁也没办法否认她的努力。
但，天君注意到了，她是个没有灵魂的怪物。
世间万物皆有灵，没有灵魂，这意味着什麽呢？
她是被人为创造出来的。
天君在明华飞升上神那夜，彻夜未眠，他踱步去了离恨海，想要问问深海之中的鲛人：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可离恨之渊的结界是离恨海封下的，他进不去，沉渊出不来。
他心中感到万分讽刺，沉渊是个什麽也不在乎，却愿意为了苍生牺牲自己的自由的人，难道他以为融他一魄创造出来的明华，也会走他的路吗？
他要杀了她，杀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神。
可是，怎麽杀呢？与天地共生之人，是无法被杀死的。
不如就将她放逐到人间，慢慢地被耗死吧。
天君收回神思，面露讥嘲，“可是，我讨厌你啊。”
他说得轻飘飘的，却如一片淬毒的羽毛，拂过烟归的鼻尖，虽不留一丝痕迹，却叫人百般作呕。
谁在乎他讨不讨厌!
烟归好笑地将天君打量一番，他是雪尽的父亲，雪尽却一点也不像他。
虚僞，自私，无能。
“因为你自己做不到吗？所以你讨厌沉渊，也讨厌我。”
天君神色一变，声音都有些微的颤：“你，如何识得沉渊？”
他很确信，未到离恨海陷落之时，离恨之渊的结界是不会主动打开的。
烟归眼眸微眯，漫不经心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不属于这里，所以我见过沉渊也没什麽稀奇的。”
明华听得云里雾里，什麽离恨之渊，什麽沉渊，皆是她闻所未闻的东西……
天君心头一凛，眸子骤然一缩，“你来自一千年后，离恨之渊的结界破了……”
他很快恢複理智，冷静地发问：“你是用了什麽法子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