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吐出几个字:“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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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世事果真如镜花水月一场!”奚清正大笑起来,拍着案桌,难掩得意。
朝会之前他借着和同僚攀谈的机会说要请陛下下罪己诏,哪知道身后跟着的蚊蝇真信了,堂而皇之在大殿开口,逼得陛下大动肝火。
他简直要笑掉大牙。
天爷,朝臣中竟有蒋林城这等蠢货。
没看见陛下气得脸都青了,能强压着怒气没发作,都算得他蒋御史祖宗烧了高香。
奚清正蔑视一笑,不过经此一事,陛下定然极度憎厌此人,他敢打赌,不出三月,蒋林城这厮就会被贬出京城。
监察院有才能之人甚众,什么时候轮到他蒋林城指手画脚了?当日宪台议事,奚清正可没忘记他也是讥嘲自己攀附皇家中的一员。
这些不知眉眼高低的杂碎,都应该滚出上京。
他拿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气飘渺,令人心旷神怡,连带着院中绵绵雨幕也不再烦闷。
奚清正放下瓷盏,看向躬身侍候的管家,问道:“你有没有寻到机会问三皇子开府事宜是否需要帮忙?”
自己这个佳婿,真是叫人惊叹。
绝处逢生,今晨居然能借着水患一事打出这么漂亮的翻身仗,当机立断,壮士扼腕,储君之位当之无愧。
听奚父这么问,管家的脸色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会才道:“三殿下说,现今一切事宜未定,与大人不可过分亲密。”
这倒也是,奚父并未觉得意外,捋了捋胡子,事态才刚好转,他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见管家神色依旧犹豫,他蹙起眉,有几分不悦:“怎么了,有话直说就是。”
现在三皇子眼看着即将登上高位,他更要同殿下维持好关系,这可事关以后的仕途,乃至奚府几代人的前程。
雨滴拍打着窗牖,滴滴答答声中奚父听见管家低声道:“殿下说,大小姐病了。”
长女病了?
奚清正皱起眉。好好的怎么会病了。他眼神微凝,难道长女在禁院触怒了三皇子,惹得他不快吗?
后宅男女阴私之事,奚清正也不是没有见识过。但长女都嫁出去了,他也不好管小辈的事。况且这嫁的是天皇贵胄,当年李氏未曾倾覆之时,他可想也不敢想能将自家女儿嫁给神坛上的三皇子。
他沉吟片刻,道:“子卿呢?既然长姐病了,她这个做妹妹的去探望不是正好?”
管家的脸色更不自然了,他在大人嘱咐之前就去请了二小姐,上京发生这么大的变动,且还与他们府内息息相关,他自然得去知会一声,哪想他迈入听雪院刚说了句“三皇子被放出禁院了”的话,就被一脸惊恐的二小姐赶了出来。
他面色尴尬,说赶出来都是轻了的,二小姐是把他直接扫地逐了出来。
管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何故呢?
奚父见管家支支吾吾的正要发怒,突然想起当日长女闹自尽那一出,恍然大悟。
不对,那日长女拿出三皇子和子卿私下相赠的芙蕖手帕时,言辞就颇有激愤,会不会是长女旧事重提惹恼了三皇子?且前段时日殿下曾陪同长女归宁,许见到了子卿。
他皱眉思索,难道三皇子始终属意子卿吗?
这,可有些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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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此事恐怕不太好办。”
谢春庭倚在檀木椅上,手支着头,闻言抬眼瞥了说话的人一眼,似笑非笑:“季奉,你如今当差是越发利落了。”
被唤作“季奉”的人龇牙咧嘴一笑,折扇轻摇,一副风流翩翩的的模样:“殿下,不是我不愿意,您着急出发治理水患这自然没问题,但何须特意寻条偏僻近路。”
殿下好不容易蒙陛下开恩脱困禁院,得了这个差事,为君为民自是大义,前提是要保全自己。
季家派去探哨的人马飞鸽传书回来,说他们尚未至江淮行路已经泥泞一片,殿下偏偏还要去更为崎岖难行的小路。
季奉叹了口气,看着眼前金质玉贵的三皇子眉眼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