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爽不到下午就带着满肚子不甘心走了。
事后于婶悄悄的问余寻光,“江瑞安,那个导演走了,你和他的事谈妥了?”
余寻光点头,“妥了。”
他和凌爽算是暂时达成共识。
于婶拍了拍胸脯,这时才安下心。
她一直担心着,害怕自己误了事。
“他是俺们这部戏的导演不?”
“不是,他是拍其他电影的。”
“哎呀,能有人到这儿来专门找你,你出息嘞。”
于婶不清楚事情的发展经过,只是简单的替余寻光高兴。
同样见过凌爽的陶庆国也高兴,“那爷们儿可算走了。”
余寻光不明白陶庆国为什么会讨厌凌爽,“你很希望他离开吗?”
已是日暮时分,他们俩现在正坐在山坡上,晒着仅剩余温的太阳,在微风里,守着大水牛吃草。
陶庆国做了个鬼脸,说:“他心思深,精得很,你不是他对手哩。而且我看得出,你们不是一路人。”
陶庆国到底比余寻光大,他对于生活和人有自己的理解,“那爷们儿虽然不曾小瞧我,但我看得出他傲气,目中无人的傲气。你说一个男的三十多嘞,还能有这份傲气,肯定是个会投胎嘞。”
余寻光被他的话逗得轻笑。
“不准笑,严肃点,”陶庆国拿肩膀撞他,关心地问:“你是不是跟人好好说,把人劝走滴?”
余寻光点头,“他找我拍电影,但是我们的想法不一样,目标不一致,所以没谈成。既然项目都谈不下来,他当然只有走了。”
“那就好,算他还有几分修养。”陶庆国拔了根草叼在嘴里,“哼”了一声,“江瑞安,你等着看,那爷们儿迟早会吃亏嘞,因为他的欲望太强了。”
他说完又转了个话头夸奖余寻光,“你跟他不一样,你随遇而安,你干什么都能干得很好。”
他接着叹气,带着满足与自嘲,“但是你怎么做都没我好。哎呀,虽然说我没什么钱,但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世上一等一的自在人。”
余寻光安静听着,脸上挂着微笑,他对于这句话也是赞同的。
“哟,”陶庆国看到下面马路上有个人影,拍手起来,“那是我大伯不?”
余寻光眯着眼睛,他本来就有些近视,让他隔这么远看人,他是看不清楚的。
陶庆国有决断,“江瑞安,你帮我看着牛,我下去一下。”
他说完曲着腿,滴溜溜的跑下山坡。
余寻光望着他,注意着旁边的牛,抱着胳膊,把下巴枕在手上,借着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发散思维。
欲求太多的人,会过得很痛苦。
凌爽今天说的有一句话挺让他印象深刻。他毕业三年了,确实没拿过奖,甚至提名也没有。他也是个年轻人,是个有梦想的影视创作者,他难道不渴望奖项,不渴望被大众和专业评委们认可吗?他当然是渴望的。但是你要让他为了拿奖去拍一些片子……
余寻光不乐意这样。
他或许是有些拧巴,他或许是有些清高,但他真的不乐意这样。
圈子里有很多电影是为了刷奖定制的,这不是秘密。在某些资深影迷眼里,他们都能总结出一套刷奖剧的要点。这类电影是特制的、特供的,是披着艺术的皮衣的工业制品。
有很多演员为了能站上那座领奖台,他们扮丑、自毁,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或许是功利的,但那份功利,余寻光能理解——因为“功利”对于一个表演从业者来说,太正常了。
演员们一辈子追求的,不正是各方的良好反馈吗?拍摄期间,他们期望听到导演、制作人正向的评价;剧播期间,他们希望得到观众们的鲜花与掌声;评奖期间,他们又盼望得到评委会的认可。
演员进行着情绪表演,他们敏感,脆弱,时刻充当着情绪的奴隶。
其实余寻光一直觉得,他已经很幸运了。
他幸运的不用为奖项苦恼,系统的存在让他有更好的,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
系统结算时,那些角色对他的认可,会比奖项更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