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咬,就像李瀛吩咐那样。
酥酪没有动,蜷在李瀛脚下,圆而亮的兽瞳一片懵懂。
它听不明白谢雪明的话,若是听得明白,恐怕会惊异不已,天底下哪有人让狗来咬自己的?即使是世间最痴傻之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众人面色各异,低眉垂首,恨不得在地上找个雪洞钻进去。
就连沈谙之也垂下眉梢,不忍再看。
眼前人如此疯魔,李瀛反倒平静下来,轻轻握住那抹獬豸金印,一圈圈解开缚在自己手腕上的紫绶。解到最后还剩一个结,是一个昙花结,小小的,暗紫的花瓣绽开,在散乱一地的紫绶间,安静地蛰伏在她手上。
这枚小小的昙花结,她解不开。
长风迢递,于风雪中送来血腥味。
那是谢雪明身上的,他雪白的裾袍在滴血,积在袖内,沿着绣金边缘蜿蜒而下,滴滴答答,一条细细的血线断断续续。
酥酪咬得太重了。
李瀛伸手轻拍了酥酪的脑袋一下,无端挨了一下的小狗从她脚边爬起来,呆愣愣地望着她,尾巴还在摇,像蒲公英。
山峦寂静,雪落无声,人世间一片白茫茫。
一身红裳,昳丽绝艳的女郎对他说:“其二,我要把你的命握在手里。”
此后李瀛与谢雪明,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生相缚,死相依,不死不休。
“好。”
不管她说什么,谢雪明只是答应。
他走上前,无视那副躺在风雪中的漆黑檀木棺,用干净的手牵起李瀛的手,俯下身,虔诚地整理好散落的紫绶,一圈又一圈,细致地缠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她的手太细,绶带缠了好几圈,还是松松垮垮的,要掉不掉。
再编一个昙花结,细细编成一圈,把九棘三槐才能佩的紫绶做成编绳,调令百官的獬豸做一个挂饰,就这么一世紧紧地拴在她手上,要她再也解不开,挣不脱。
谢雪明望着她的眸,如此想道。
对妻子的友人不能太过分,他递去一道目光,横在两人颈侧的铡刀被放下,其中一道铡刀边缘浸了一点薄红,沈谙之没有去捂伤口,一脸失魂落魄地望着李瀛。
她在谢雪明怀中,正垂眉去看他被咬出来的伤口,血沿着纨素袖缘滴下来,砸在雪褥上,化开点点浅坑。
这点小小的咬伤,对七岁便上战场守函谷关的谢雪明来说算什么?
他凭什么露出这种表情,眉梢低垂,斜飞入鬓的剑眉轻轻蹙起,那双瑞凤眸微阖,眼底只有她,素日清冷沉绝的人稍微示弱,着实……着实骇人!
沈谙之想骂他无耻,让他从李瀛身边离开,不要在这里唱戏,没人会给他捧场看赏。
下一瞬却看见李瀛伸出手,犹豫一会儿,试探着用指尖去掬那薄薄的血,纤细白皙的手指碰到那一线鲜血,那一点红瞬间攀上她的手,沿着指腹往下流。
温热黏腻,滴在她手上,染红了软白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