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山轻叩矮几,目光深沉,“谢雪明入宫为李瀛和她生母请了诰命,此事你可知晓?”
李纶骤然一震,命妇之诰命,乃是高文典册,丹凤衔书,是要载入宗祀,记入天家玉牒的大事,百世流芳,何等尊荣。
若是寻常女子也就罢了,偏偏是李瀛,侍奉过两代天子的妃嫔,还有她那个出身低贱的生母。
自从谢首辅要娶李瀛为正妻的消息一出,整个镐京便在传谢首辅沉湎女色,为她神魂颠倒,起初李纶还不信,只以为谢雪明是在演戏。
现在看来,谢雪明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李纶攥紧了手中耳杯,他向来能屈能伸,既然二妹妹有此机遇,嫁得良人,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要上门道贺。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京畿里的王公辖官都眼巴巴地往谢府送礼讨好。
车水马龙挤满了整条官道,一群自内廷而出的官兵呼叱着摈退众人,直到官道中间空无一人,黄衣诏书官骑着高头大马越众而出,策马走在前头。
无数披着铁甲红裳的官兵簇拥在两侧,红幡猎猎,阵仗之大,令人咂舌。
沿路百姓低声交头接耳,“这阵仗,是宫里来人了。”
“我也算开了眼,瞧那些宫廷贺礼,漆金点翠的,像是给女子的,难不成是给那位……”
“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当今陛下竟会同意谢首辅娶她为妻?!”
“你是不知,这天下谢党当权,他要娶谁,宫里那位能说什么?还不是得乖乖应允……”
外面喧嚣热闹,赦造谢国公府一片宁静。
李瀛正在书房里写字,这习惯是在宫里养成的,那时女冠有意刁难要她抄经,她抄着抄着逐渐体会出其中意趣,闲暇之余便会抄书练字。
临窗的檀木案很长,酥酪不知何时跳上来,懒洋洋地卧在角落里的软垫上打盹。
日光自敞开的支摘窗而落,微风脉脉,拂过酥酪蓬松的软毛,一阵静谧。
“娘子,”青俪走了进来,瞧见这一幕竟有些不忍打扰,犹豫片刻还是出声提醒:“……谢郎君派人过来,要您去中堂接旨。”
谢郎君,这三个字仿佛有些烫嘴,青俪说得很轻很快,眼底带着深深的惧意。
于她而言,谢雪明曾经是冷漠无情的顶头上峰,是她要效忠一世的主子,现在,却成了娘子未来的夫君。
她还没有忘记,那日在江边,谢雪明命人把锋利铡刀架在他们颈侧,用他们的人命来求娶娘子。
这样一个疯子,谁能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