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江起闻目光一震,转头看我,我装作也很震惊的样子。
nbsp;nbsp;nbsp;nbsp;江起闻迟疑着问林承之:“你确定,是缺了黎垣的墨卷?”
nbsp;nbsp;nbsp;nbsp;林承之目光在我和江起闻之中徘徊,最后缓慢点了下头:“确实是叫黎垣。”语气一顿,又道:“听起来,江大人似乎认识此人?”
nbsp;nbsp;nbsp;nbsp;江起闻道:“不止本官认识,晋王殿下应当也认识。”
nbsp;nbsp;nbsp;nbsp;他二人都将目光转向我,我斟酌着道:“本王确实听说过此人。”
nbsp;nbsp;nbsp;nbsp;第32章幕后“可本王想解释给你听。”
nbsp;nbsp;nbsp;nbsp;我与黎垣,相识于乐安二十三年的秋天。
nbsp;nbsp;nbsp;nbsp;那时他尚是个落榜的试子,于城中某处支了个面摊混口饭吃。我大哥射猎归京,不小心撞翻了他的摊子,下马叫人赔给他钱,又看见他桌前堆着几本书,多嘴一问——
nbsp;nbsp;nbsp;nbsp;“你是读书之人?”
nbsp;nbsp;nbsp;nbsp;自古士贵商贱,读书人来摆面摊,着实稀奇。
nbsp;nbsp;nbsp;nbsp;黎垣那时道,“家中贫寒,来京赶考已将积蓄用光,如此回去,恐叫爹娘伤心,来回奔波也没有盘缠,只得找个营生先做着,等下一年的会试。”
nbsp;nbsp;nbsp;nbsp;我大哥这人,从小是被当储君培养,稍有一些清高,不屑打点之事,但也正是如此,有些气度,也不吝惜什么。当即叫人扔给了他一锭金子,让他只管读书,别做这些有辱斯文的事。
nbsp;nbsp;nbsp;nbsp;黎垣却没有取,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贵人美意,在下心领了。”
nbsp;nbsp;nbsp;nbsp;这股子清高的范儿,很对我大哥的胃口,再交谈几句,觉得这人胸中有些墨水,于是将他带回了东宫,与其他食客同住。
nbsp;nbsp;nbsp;nbsp;东宫的宾客,一般是从官员中任命的。其余一些食客,虽然不必通过科考,但要么是世族子弟,要么是有奇技淫巧之人,相处了几日,知道黎垣只是因为穷且清高——是否是真清高也未可知,才被太子带回东宫,多少有些看不起他,遂不愿与他来往。
nbsp;nbsp;nbsp;nbsp;而后数月,我大哥像是忘了有这么个人在一般,也没有主动去见他,有时候碰见了,目不斜视就这样走了。
nbsp;nbsp;nbsp;nbsp;——宫里边的人便是这样,会看脸色,瞧见太子这样态度,对黎垣就更看不起,处处怠慢。
nbsp;nbsp;nbsp;nbsp;某日,皇后来看我大哥,恰逢我大哥去靶场练箭,遂在东宫闲逛等他。别的食客都不愿与黎垣交流讲学,他就只好一个人在东宫某处闷头背书。他闭着眼,捧着书,口中念念有词,就这么撞到了皇后身边的婢女。
nbsp;nbsp;nbsp;nbsp;皇后来看太子,叫人准备了人参鹿茸汤。被他这么一撞,汤撒了不说,还毁了皇后一件喜欢的衣裳。
nbsp;nbsp;nbsp;nbsp;皇后知道他不过一普通食客后,命太监将他带走,扒了衣服鞭笞五十大板。
nbsp;nbsp;nbsp;nbsp;那时我刚放课,回殿路上听见有人惨叫,遂绕道去看,见一人浑身赤裸趴在凳上,下身被打得皮开肉绽,半条命快要去了,过去将那行刑的太监呵停,将他救了。
nbsp;nbsp;nbsp;nbsp;他人已经半死不活,动不了,讲了两个字就昏死过去,我差人将他抬回我的寝殿上药,上完药,他便醒了,他被人扶着站在门口,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咬牙对我重重磕了个头。
nbsp;nbsp;nbsp;nbsp;“如若不弃,草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nbsp;nbsp;nbsp;nbsp;第二年春闱,黎垣中了榜眼,本要去翰林院任职,然因着当过太子食客,直接任了五品从令,官升两级,留在太子身边办事,往来的官员都对他高看一眼,称他先生。
nbsp;nbsp;nbsp;nbsp;黎垣在太子门下做事,他能认识的位高权重之人,旁人第一个想到的只能是太子。而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东宫的通令从令,如今虽然品级不高,但作为太子的心腹之人,待太子登基,前途便是一片光明。这样一个人真是舞弊而来的官职,连累的就不仅是他自己了。
nbsp;nbsp;nbsp;nbsp;查黎垣,必查太子。站在江起闻的角度,若查出来太子真是幕后主使,禀告皇上,皇上难道真不会徇私情吗?即便是皇上大义灭亲,他一手揭开此等丑事,将最受器重的皇子拉下了马,皇上以后将如何待他?太子拥簇又将如何待他?
nbsp;nbsp;nbsp;nbsp;若太子不是幕后主使,查到太子身上,就是泼脏水,是得罪了太子,待日后太子登基,他又当如何自处?
nbsp;nbsp;nbsp;nbsp;江起闻不敢开口,大概是想先听听本王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林修撰来京不久,可能没听过此人。黎垣曾是东宫从令,本王从前住在宫中之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nbsp;nbsp;nbsp;nbsp;林承之目光忽然复杂了。
nbsp;nbsp;nbsp;nbsp;“若真是他,这线索就断了。本官听说,黎垣前些日子便失踪了。”江起闻皱着眉头道,“林修撰,为防纰漏,不如再将这摞答卷找找看。”
nbsp;nbsp;nbsp;nbsp;实际方才已经整理得十分仔细,但林承之顿了顿,仍附和道:“江大人说得对,兴许真是查漏了。”
nbsp;nbsp;nbsp;nbsp;于是又是一通好找,仔细查了几遍,确实缺了黎垣那张原卷。
nbsp;nbsp;nbsp;nbsp;我斟酌着再开口道:“其实,缺了这墨卷也说明不了什么。兴许是收进来的时候就弄丢了,而且本王听说,为除潮气,这些卷宗典籍时不时还会弄出去晒晒太阳,这一出一进,风一吹什么的,掉了一张也很正常。”
nbsp;nbsp;nbsp;nbsp;说完,林承之和江起闻都将本王望着。
nbsp;nbsp;nbsp;nbsp;这马虎眼打得有些明显,但是,本王又确实不想林承之参与到此事中来。
nbsp;nbsp;nbsp;nbsp;按照祁桁的性子,黑是黑白是白,是非曲直一定要辨个清楚明白,若是执意要查下去,日后遭了我大哥二哥记恨,恐怕连我也保不住他。
nbsp;nbsp;nbsp;nbsp;至于江起闻,案子查到如今的地步,我倒是有了另一个猜测。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黎垣失踪之事,会否一早就知道黎垣也是那一届的试子?江起闻说是因为高晟之死担心幕后之人再做手脚,才向我父皇请求,要再抽调一名品级更高的官员。可是,黎垣失踪那段日子,不也正逢高晟死在牢中之时吗?
nbsp;nbsp;nbsp;nbsp;黎垣是东宫中人,失踪得又如此巧合,江起闻或许一早就猜想太子是幕后之人,害怕引火烧身,便上奏我父皇,挑了我去,此案日后如何发展,都有我的手笔,之后我大哥算账,因着我的身份,恐怕会觉得我是为争夺帝位,才谋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