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北京刚下过雨,夜空被洗刷得黑亮亮的,看不见一颗星星,他们一起抽完了一支烟。
林沚和林惊昼道别的时候,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夹,像是小女孩的东西。
林沚突然想起来,那是2017年,那一回见过林惊昼不久,林肯公园的主唱在家自杀了。
“但我还是很喜欢唱歌。”
这句话把林沚拉回现实,他眨了眨眼睛,这一瞬间,面前的人和从前的林惊昼短暂重合,让林沚有些恍惚。
林惊昼把脸压在吉他上,冲他笑。
林沚“嗯”了一声,他勉强笑了笑,努力对抗着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越想越觉得可怕,只好站起来,说:“梨汤应该好了。”
林沚走到厨房,按住料理台,他使劲晃了晃头,告诉自己,今天不准再看重生文小说打发时间。
林沚把梨汤盛出来,两个人在客厅捧着碗喝,林沚接上刚刚的话题继续说:“以后要做什么,你可以慢慢想,被推着做选择容易出错。”
林惊昼有点好奇地问:“林老师,你既然不想再见杨莫年,怎么不离开北京呢?”
林沚叹了口气:“因为我妈妈。”
“我爸走得早,几乎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她是胸外科的医生,很忙。”林沚真切地犯愁。
“我出车祸这事发生太快,后来图南赶过来,我说我想彻底消失。正好那批事故里有个跟我体型很像的男人,是个孤儿,刚辞职出来旅行,就碰到这事,他比我运气差,送进医院没多久就死了。我和他交换了身份,但一切都太匆忙,来不及跟我妈妈交代一声。”
“我伤得比较严重,转院之后也一直在睡,等能下床活动的时候,我妈把我的骨灰都下葬了。”林沚有点无奈,“她就是这么雷厉风行的人,我家也没什么亲戚,她连葬礼都没办。倒是我有几个朋友,给我办了个追悼会。”
“我本来不打算回北京的,托图南去看过我妈,图南说我妈还是老样子,在医院忙得像陀螺,我想她应该没时间想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吧。”林沚苦笑。
“她其实知道我喜欢男的,我俩没聊过,但有一回她拉着我给我讲安全性行为,放的那些图片可吓人了,还说不管男的女的,必须戴|套。”
“我想回去看看她,但怕她看见我现在这样,估计比知道我死了还伤心。”林沚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疤,“特别是我和杨莫年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林惊昼安静地听着,等林沚讲完了,他才开口:“林沚哥,我觉得对阿姨来说,没什么比你活着还重要的事。”
林沚眨了眨眼睛,怔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梨汤,他小时候常咳嗽,一个人留在家里,电饭锅里就有炖好的梨汤。
林沚有点想哭,他说“对啊”,伸手按了按眼角,又对林惊昼道谢。
“还好我还活着。”林沚轻轻地说。
这天道别的时候,林沚送他到门口,跟他说:“有空可以再来玩。”
林惊昼笑着点头答应,坐进车里仍然觉得开心,这种和好朋友闲聊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
林惊昼回到酒店的时候,张裕舒已经下班回来了,他正对着镜子扣扣子。
林惊昼换了拖鞋,探头问他:“你要出去啊?”
张裕舒“嗯”了一声:“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惊昼把琴包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说:“和林沚多聊了一会儿,他人好好,还给我做冰糖雪梨吃。”
“医生不是让你少说话吗?”张裕舒有些不满地讲。
林惊昼卖乖:“我没觉得嗓子不舒服嘛。”
张裕舒拿了两条领带,在镜子前分别试了试。
“你今天要去应酬吗?”林惊昼指了指那条深蓝色的领带,说,“左边的好看。”
张裕舒把衣领立起来,果断把右手上那条黑色格纹领带挂上了脖子。
“宋绮年回国了,我今天跟她吃饭。”张裕舒一边说一边打领带。
林惊昼微怔,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那我也去”。
张裕舒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把领带结推上去,问他:“你要一起去吗?”
“那你怎么跟她介绍我?”林惊昼扯了下嘴角,“你包养的林惊昼代餐?”
张裕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放轻:“你自己吃饭,我会早点回来的。”
林惊昼跟小鸟洗澡扑腾翅膀那样晃脑袋,挣脱张裕舒的手掌,说:“你爱几点回来几点回来。”
他看起来有些气鼓鼓的,但最后还是抬起手,帮张裕舒整理了一下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