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什么功,你不知道?”卫云章搁下茶杯,顿了顿,忽而用力一拍桌子,只见那空了的茶杯直接被弹震了起来,而卫云章两指一探,甚至都没看杯子一眼,便已让它稳稳地停落在了指节之上。
碧螺吃惊地张大了嘴。
卫云章手指一翻,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你不知道?”
“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碧螺惊叹不已,“夫人您是什么时候学的?为什么能把杯子拍这么高?是有什么技巧吗?”
她伸出手,也在桌子上拍了拍,可除了让茶杯晃了两下之外,并没有什么用。
卫云章仔细端详着她的表情:“你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学的?”
碧螺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啊!这是什么卖艺人的戏法吗?”
看她的反应,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崔令宜会武一事。
卫云章朝她笑了一下:“之前跟三郎学的,没什么用的小把戏而已。他也是从酒桌上学的。”
“原来如此,看上去很有意思呢。”碧螺道,“不过夫人,咱们关上门来玩玩就好了,到外头去聚会,可别显摆给其他人看,怪不成体统的。”
卫云章:“那是自然。对了,玉钟在做什么?”
“玉钟?她在给院子里的树浇水呢。”
“让她进来一趟。另外你去跟厨房说一声,我今日身体不舒服,让厨房多煮些温养滋补的汤。”
“是。”
很快,玉钟便伸了个脑袋进来:“夫人您找奴婢?”
“给我把屋里的灯都点上。”
“好嘞。”
“你今年多大了?”
“过完年奴婢就十六啦。”玉钟笑道,“也跟了您三年多啦。”
卫云章:“你和碧螺,之前都是外祖母府上的人,你们是怎么进到侯府的?”
“夫人这都忘了?奴婢和碧螺都是家生子,从小就在侯府长大的呀。”玉钟愣了一下。
卫云章敲了敲额头:“瞧我这记性。那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印象?”
“那奴婢的印象可太深了。老夫人去了一趟江南,便认回来一个外孙女,真是稀奇!奴婢和碧螺她们被带到老夫人和您面前,老夫人让您挑奴婢,您还柔柔弱弱地挑不出来,还是奴婢好奇,大着胆子看了您两眼,老夫人觉得奴婢机灵,才把奴婢挑给您的。”
卫云章:“哦,原来你觉得我柔柔弱弱?”
“那可不吗?虽然夫人身体康健,但看上去,确实挺柔弱的呀。”玉钟捂嘴笑道,“不过这样挺好,能激起郎君的保护欲。”
卫云章斜睨了她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三郎一定会保护我?万一我和他吵架了,打起来了呢?”
玉钟登时瞪圆了眼睛:“夫妻之间吵架正常,但怎么还能打起来呢?郎君他不像是会打人的人呀,他要是打您,那他也太无耻了!这不是欺负女人吗?”
卫云章:“你怎么就觉得一定是他打我?万一是我打他呢?”
玉钟噗嗤一声乐了:“夫人,您是不是真的和郎君吵架啦?怎么没事还想着要打他呢?郎君虽是个读书人,可毕竟是男人,夫人您哪打得过他呀。这种事心里想想就好啦,可千万别动手呀,动动嘴就得了。”
看玉钟一脸天真,还带着几分探听八卦的好奇,卫云章便知道,她也压根不知道崔令宜会武的事情。
这令他的心情一沉再沉。
负责崔令宜饮食起居、与她生活最密切的两个人都对此丝毫不知,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再联想一下之前侯府老夫人过来探病时候说的那些话,明显也不知道崔令宜会武,否则也不会责怪他没有照顾好她。
还有崔伦……他对于这个女儿何等看重,卫云章心里清楚。那分明就是当名门闺秀娇惯着的,若是他安排她习的武,听到她落水后,又怎么会是那般愧疚的反应?
卫云章只觉遍体生寒。
最可怕的不是枕边人变得陌生,而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了她的陌生。其他人就像过去的他一样,对此一无所知,毫无察觉。
可是,如果不是侯府或者崔府的人安排她习武,她这一身武艺,又是从何而来?若是正经所得,有什么不敢告知亲人的?一个会武的女子,虽然听上去不像个淑女,但总比出身伎坊好多了,老夫人与崔伦,连后者都能接受,又怎么不可能接受前者?
除非……
卫云章咬牙,用力掐住了掌心。
一个荒谬、但又是最合理的猜测浮现在了脑海中——也许,从一开始,他娶的就不是崔家四娘。
崔伦、侯府老夫人,以及丫鬟的话,互相可以映证,当年崔伦的确走失过一个小女儿,只因一次偶然邂逅,才叫侯府老夫人将失踪多时的崔家四娘带了回来。可是,时过境迁,根本没人见过长大后的崔四娘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想要伪装并不难。至于所谓的胎记,连崔家和侯府一直对外隐瞒的孩子丢失一事都能知道,那知道胎记的样子也不奇怪,伪造一个,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