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是家中突发急事,十万火急,需得……需得连夜动身,片刻不敢耽搁。”
“哦?家中急事?”邹兰的语调轻轻扬起,带着几分关切,也带着几分探寻。
“不知是何等要紧事,竟让几位先生这般火烧眉毛似的?若是方便,不妨说来听听。出门在外,遇上难处也是常有的,说不定奴家还能帮衬一二,总好过你们这般仓皇。”
邹兰的目光在周算和他身后两位弟子脸上转了一圈,笑容温和,眼神却锐利。
周算被问得额上汗珠滚落,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此是家务私事,不足外人道,不便叨扰掌柜。多谢掌柜美意,我等心领了。”
他身后的三弟子闵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旁边另一个眼疾手快地暗中拉了下衣角,硬生生将话头憋了回去。
邹兰见状,也不再紧逼,只微笑着说:“既如此,那便不多问了。只是老先生这般,上路怕是不太方便吧?”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伏在周算肩上的公孙延。
“无妨无妨,家师习惯了。”然而,这番话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虚。
就在方才,入住房间后,他们才骇然发现那本就可怜的盘缠,竟已不翼而飞了。
公孙延听闻此事,气极反笑,却依然固执说要住在此处。
周算无法,只得先赌咒发誓,就是死,也定让师父住得安稳,好说歹说才将固执的老先生哄得再次睡去。
师父睡熟,他便当机立断,示意师弟们,悄悄背上师父,赶紧溜之大吉。
这客栈一夜便要五十文,如今身无分文,若等到天明掌柜来结账,怕是少不得一顿拳脚,甚至要被扭送官府。
邹兰无法,只能纵他们离去。好在伙计还没去旁边客栈开房,也算没什么损失。
周算几人几乎落荒而逃。
他背着师父,两个师弟紧随其后,脚步踉跄地冲出门外,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仓皇。
邹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消失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忍不住抱怨。
“这叫什么事儿?八成是房钱付不起,就想脚底抹油溜走。”
邹兰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还说什么郑夫子的师兄,吹得天花乱坠。连一晚五十文的房钱都掏不出来,也好意思攀扯郑夫子。”
她理了理衣袖,显然对这几个穷酸客人失了兴趣。
谢乔听着邹兰的抱怨,心中却是一动。
她原本只是看个热闹,未曾想竟牵扯出这么一号人物,不禁来了兴致。
她几步上前,问道:“掌柜的,方才你说,那熟睡的老先生,是郑玄郑康成夫子的师兄?”
邹兰应道:“不错。先前还和郑夫子在堂中对峙过。”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补充:“什么……扶风名士公孙延。”
“公孙延?”谢乔重复了一遍,脑中飞速搜索着这个名字。
汉末三国,姓公孙的名人不少,公孙瓒,公孙度,公孙渊……
但“公孙延”,似乎从未听过。
可若是郑玄的师兄,又岂会是无名之辈?
邹兰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我反正是完全没听过这号人物。”
“这位师兄,学问真要是有郑夫子一半,不,哪怕只有十之一二,也不至于混到连五十文的房钱都付不起,要弟子带着连夜跑路吧?”
邹兰一撇嘴:“我看,多半是打着郑夫子师兄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的。”
谢乔听着,眸光却越发明亮。
招摇撞骗?恐怕未必。
汉末时期,怀才不遇、贫困潦倒的名士如恒河沙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