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柱子牵着狗剩过来,压低嗓子:“青姐,那俩不对劲。”
“哪儿不对?”
“走路外八,脚尖老蹭门槛。手指白净,有白粉,不像干活的。”柱子学着那两人走了两步,夸张把脚尖往外撇,“像这样。”
狗剩使劲点头:“他们还问我‘晚上谁守门’,问了两遍,还摸墙角。”
顾青心口一紧,余光扫过去,那两人正缩在人群后东张西望。阿魁站起,三步两步过去,把两人拎出来,轻飘飘一推:“报名字。”
“我叫小福。”
“我叫阿强。”
“哪儿的?”
“城北的。”
“谁带来的?”
“我们自己来的。”
“去过南门没有?”
两人对视一下:“没。”
阿魁眯眼,声音冷:“滚。再来摸门,腿给你打折。”
两人脸色一变,什么也没说,灰着脸退了。人群里窃窃私语:“她这儿到底干啥?”“别真是拐子窝吧?”“娘咧,那可不得了。”
顾青脸色一下白了,手心全是冷汗。她咬住嘴唇,强撑着把这一锅粥分完。
——
第二日午后,院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冲进来,哭喊:“我的崽!娘可算找着你了!”
她一把抓住队里的瘦小男孩。孩子愣了一下,眼睛一下亮了,哭着喊:“娘!”扑过去抱住她腰。
顾青心头一软,眼眶当场就红了:这孩子也许终于有家了。
可下一刻,孩子的身体一僵,哭着哭着,悄悄往她这边缩,手指死死揪住她的袖子,指节发白:“青青姐姐,我不走。”
顾青心里“咯噔”一下。她压住慌,轻声问那女人:“大娘,他叫什么?今年几岁?”
“叫……叫小柱,今年六岁。”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青心里一沉:这孩子叫小宝,今年才五岁。她眼神冷下来,声音也硬了:“他耳朵后有颗黑痣,在哪边?”
女人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人群里一下炸了:
“假的!”
“来讹的!”
“连痣都不知道,还当娘!”
沈砚倚门,扇子一合,笑容却冷:“你说你是亲娘,连孩子的小痣在哪都不知道?这做戏做得粗。”
女人眼神乱飘,骂骂咧咧想再扑,被阿魁一把按住肩膀,声音冷得能结冰:“再闹,送衙门。”
女人缩了一下,恶狠狠扔几句脏话,灰头土脸往外钻。胡婆抡扫帚打她背,“滚滚滚,黑心肠的东西!”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死抱住顾青脖子,手不松。顾青把他抱紧,眼泪也掉下来:“不怕,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湿透了,手一直在抖。沈砚看着,嘴上还是不饶人:“青丫头,你刚才差点被骗。以后该问的细节,先问清楚,再掉眼泪。”
顾青咬住嘴唇,点头,没回嘴,眼圈却更红。阿魁瞥她一眼,眼神绷紧又按下去。
——
傍晚,顾青把小木板搬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别抖:“我把今天收的东西再念一遍。车夫老李,米一担,押条在他手里;胡三,豆腐两块、豆腐渣一筐,押条在他手里;徐嫂,改衣四件,欠工钱二百文;胡婆,盐一袋,押条在她手里。谁要看,我现在就念。看不懂字的,我念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