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没开大灯,只亮着一圈暖黄的氛围灯带。巨大的落地窗前,靳屿盘腿坐在地毯上,背对着书房方向。
他面前支着个画架,画架上糊着一大团深蓝色的黏土。他正低着头,手里拿着刻刀和塑形工具,专注地在黏土上戳戳点点,嘴里还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听不出是什么歌。
沈砚的目光在那团深蓝的黏土上停留了几秒。
“触发条件…”沈砚低声重复林霁的话,指尖的敲击停了。
林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靳少爷今晚用的黏土…是深蓝色那批?”
沈砚没回答,但沉默就是答案。
林霁若有所思:“他习惯睡前揉新土醒神。如果芯片被预先埋在那桶黏土里…”
“揉捏到一定程度,”沈砚接了下去,声音冷得像冰,“或者…施加足够压力时,触发。”
就像他刚才,在噩梦中,用尽全力攥下去的那一下。
一个精准的、针对沈砚过敏发作后精神脆弱时刻的…恶意监听陷阱。只等着他在无意识的发泄中,亲手启动。
书房里陷入一片冰冷的死寂。只有靳屿断断续续、五音不全的哼唱声从客厅飘进来,像走调的背景音。
沈砚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点——宏远集团。
他忽然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屏幕切换,一份新的文件打开。
标题:【宏远集团近期异常资金流动-关联方:阮氏控股】。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在屏幕上滚动。
“阮雨晴,”沈砚念出这个名字,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蠢得恰到好处。”
一个完美的、不知情的替罪羊。
林霁会意:“需要‘请’阮小姐再聊聊吗?”
“不急。”沈砚关掉文件,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阴影笼罩了他苍白的脸,“鱼饵刚放下去。”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客厅。
靳屿似乎完成了什么杰作,正得意洋洋地对着那团黏土左看右看。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那团东西从画架上捧了下来,转过身,献宝似的朝着书房方向举起来。
暖黄的灯带勾勒出那团深蓝色黏土的轮廓。
那是一个…极其抽象扭曲、线条狂野奔放的人形。
勉强能看出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刻刀划了几道痕),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代表眼睛的深坑。最显眼的是腰腹位置,被捏出一个夸张的、歪歪扭扭的凹陷,象征那道疤。
靳屿捧着这个丑得惊世骇俗的“沈砚”黏土手办,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冲着书房方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砚哥!看!ai小沈10版!比你家服务器里的呆瓜帅吧?”
沈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丑东西,又看看靳屿脸上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几秒后,沈砚抬手,干脆利落地关掉了书房面向客厅的玻璃隔断的电源。
特制的雾化玻璃瞬间变得一片乳白,彻底隔绝了内外视线。
靳屿捧着他举世无双的丑泥人沈砚,对着突然“消失”的书房墙,笑容僵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