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气升腾,子流的颊边已有融化的痕迹,可他仍不死心。
“知道我所知道的,未必能消解你的痛苦……”话音未落,子流的衣袍与长发如雾般蒸腾扭曲。
“停……我说。”
纪怀光缓缓收拢指间那凝聚的焰火。
子流容貌变形,一只眼睛快要从眼眶脱落,却仍旧直直盯着他,“但愿你不会后悔。”
纪怀光想过子桑或许没那么喜欢师尊,也想过她初时对他的追求,只是失去道侣后,寻求庇护的无奈之举,却没想到,她从来就不是他那位怯怯的师娘。
她来自异世,当真是个演员,当真有个出轨的父亲。她从意识到身份转变的一刻起,就清楚知晓他的命运,于是有意无意避着他,撮合他和郑莞凝在一起。
蓄魂玉秘境中,她不是真的心悦他。她没当真,是他多想。
不愿跟道侣的弟子纠缠在一起是真,不愿被“某某道侣”的身份束缚也是真——从始至终,她都在清醒地做自己。
笑意自纪怀光唇角漾开,他笑了,从垂眸浅笑到仰头长笑,笑得释怀而恣意。
如春风过境,繁花盛放,如千万河灯,于冥河中浩荡。
原来他心悦的,从来都是真实的她;而她也从未对师尊动心。
不用猜测她心中是否有故人,从他被她吸引一刻起,他与她就站在同一条河流的两岸,相隔无人。
子流静静注视,看着纪怀光在意识共享后陷入震撼与茫然,尔后又笑得开怀狂浪,笑得完全不像原本的自己。
他体会过子桑的经历,也涉足过纪怀光的记忆。身为异类,他仍然难以完全体会那些属于血肉之躯的悸动与情愫,但他终于能略微理解,纪怀光在得知师娘的身体由另一个灵魂占据后的狂喜。
人类本源的私心,与生物求生的本能无异。
十年相伴,他与子桑自在相处,他在意她的存在,没有别的人能取代。
他想,纪怀光应该也一样。
松语阁,子桑慵懒地趴在白玉床上,视线在摊开的地图上游走。
她盘算着出趟远门散心,度个假什么的,也好避避风头。
给青涛长老管了这么久的弟子,纪怀光也终于熬出头,该犒赏下自己。
浓云遮蔽月亮,小黑前一秒好好立在窗槛上,下一秒如黑雾般消散。
子桑有所感地抬起头,还没弄清楚情况,便眼前一黑。
几乎同时,纪怀光心念骤动,瞬间现身松语阁。
坠着锁魂铃的红绳孤零零落在白玉床上,其主人却不见踪影。
云逸轩内,银霜笔下收锋,一只新的小鸟自卷中跃出,振翅向黑夜飞去。
长案上,黑猫尾巴左右扫动,“还以为青涛那家伙至少会装一下,没想到动手这么快。”
银霜抬眸,望向窗外墨色沉沉的夜空,并未接话。
“你什么时候察觉关键在青涛夫人身上的?”阎四话音刚落又连“呸”数声,吐脏东西般,震得胡须乱颤,“把子桑姑娘同那人联系在一起,简直脏了她。”
“得知她的灵魂不受冥域影响时。”银霜声音平静似水,却字字清晰,“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第80章
子桑睁开眼,头痛欲裂,就好像谁给她脑袋开了瓢一样。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时难以分辨身在何处。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回笼——她应该是被绑架了。
只是,谁会这么做?
她刚要撑身坐起,不远处传来一道平静而陌生的声音:“醒了?”
子桑浑身一僵。黑暗里还有人?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答话。”另一道声音响起,这次子桑听出来了,是青涛长老。
看来谁下的手不言而喻。看不出来,人模狗样,里子竟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