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坐。"瞿到成放下书迎上去,扶他到诊台前时,明显感觉到对方胳膊轻得像根柴禾。
小伙坐下后,半天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咳。白茯苓递过温水,他喝了两口,才算缓过点劲,哑着嗓子说:"大夫。。。。。。我这病。。。。。。咳咳。。。。。。快半个月了,越来越重。。。。。。"
"你也住在柳树村?"瞿到成首接问。
小伙点点头,眼里满是诧异:"您怎么知道?"
瞿到成没回答,指尖搭上他的腕脉。果然,脉象还是那样,沉乱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着,舒展不开。他又看了舌苔,问了症状,和前两人分毫不差——头晕、畏寒、咳嗽、乏力、恶心。
"你家也用那口老井的水?"瞿到成问。
"嗯,全村都用那口井。"小伙说,"前阵子我去山上打猎,渴了喝过山泉水,回来就觉得不对劲。。。。。。不过村里没去打猎的,也有好几个这样的。。。。。。"
"山上泉水?哪座山?泉水边有没有特别的花草?比如开紫色花的藤,或是叶子带锯齿的草?"
小伙想了想:"就是村西那座柳树山,泉水从石缝里渗出来的,旁边长了些野草,没见着特别的花,叶子都普普通通的。。。。。。"
瞿到成沉默片刻,开了药方,这次加了三钱鱼腥草和两钱板蓝根。他把药包递给小伙,又从抽屉里取出张纸,提笔写下两行字:"柳树村东头,大槐树下(老者);柳树村东头,湖边枣树下(小伙)。"写完递给白茯苓:"收好了,过两天我去村里看看。"
小伙接过药,迟疑着说:"大夫,村里这两天咳的人越来越多了,连小孩都开始咳。。。。。。您要是去,可得。。。。。。可得多带点药。。。。。。"
瞿到成点点头:"我知道。你回去告诉村里人,先别喝井水,找些干净的河水,烧开了再喝。要是有谁咳得厉害,喘不上气,立刻送城里来。"
小伙应着,揣好药慢慢走了。
医馆里终于静了下来,只有药香在空气中弥漫。晨雾早己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把那些药渣的影子拉得很长。瞿到成站在书架前,指尖划过那些泛黄的书脊,眉头紧锁。
三个患者,同一个村子,相同的症状,相似的脉象。井水浑浊、可疑香料、山中泉水。。。。。。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是井水被污染了?还是那香料有问题?或是山里的泉水带了毒?
"成哥,你看这《山南杂记》里说,有一种瘴气咳,多在潮湿之地流行,症状和他们有点像,说是湿邪郁肺,气机不畅,可用麻杏苡甘汤加减。"白茯苓拿着本书走过来,指着其中一页。
瞿到成凑过去看,上面写着"瘴气咳,多见于岭南卑湿之地,初起似风寒,继则咳逆不止,体渐羸弱,脉沉而濡。。。。。。"他沉吟道:"脉象对,症状也像,可仲襄郡不是岭南,柳树村虽近水,却不算卑湿之地,怎么会有瘴气?"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的?"白茯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后怕。
瞿到成心里一动。那北域香料本就可疑,偏偏出现在多病患的村子;井水早不浑晚不浑,偏偏在病患出现前浑了;还有那山中泉水。。。。。。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目的是什么?
他转身看向窗外,街上己渐渐热闹起来,卖早点的吆喝声、马车的轱辘声、孩童的嬉笑声,混在一起,透着股安稳的烟火气。可这烟火气之下,柳树村的阴影却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茯苓,把《千金方》里解毒那卷找出来,再备些雄黄、苍术,磨成粉装在囊里。"瞿到成说,"可能明天一早,我们去柳树村。"
白茯苓点点头,转身去翻书时,脚步轻快了些。她知道,成哥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解不开的症结。
瞿到成走到诊台前,拿起刚才记录病例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患者一:中年男,扛夫,居潮湿矮棚,饮食不规律,症状半月,脉沉乱,舌苔白腻尖红。"
"患者二:老年男,农夫,居柳树村,接触可疑香料,饮浑后井水,症状相似,脉同前。"
"患者三:青年男,猎户,居柳树村,饮井水及山泉水,症状同前,脉同前。"
他盯着"柳树村"三个字看了许久,指尖在纸上轻轻敲击着。不管是瘴气、中毒,还是别的什么,这村子里一定藏着答案。明天,他非得把这答案找出来不可。
檐角的铜铃又被风吹得轻响,像是在应和他的决心。药香在阳光下浮动,混着窗外的烟火气,竟透出股让人安心的力量——那是医者的本分,也是驱散阴霾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