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岩矿脉的寒风依旧刺骨,刮过的岩石,发出如同厉鬼呜咽般的尖啸。
潮湿阴冷的石屋内,向之礼盘膝而坐,周身气息沉凝如古井深潭。
丹田深处,那道狰狞的裂痕己然消失,新生的壁垒温润坚韧,虽不及全盛时的雄浑,却如同饱经锻打的精铁,透着一股破而后立的凝实。
那几缕暗沉的“金罡之气”也蛰伏下来,不再如跗骨之蛆般撕扯根基,反而如同被驯服的凶兽,缓缓吞吐着新生的灵力。
根基初愈,力量感充盈西肢百骸。
但向之礼的脸上,并无半分欣喜,只有一片冰封的沉静。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凝练的淡金色灵力如灵蛇般游走,运转如意,再无迟滞。
这力量,是他用命换来的,更是复仇的基石。
目光落在石桌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三个毫不起眼的粗陶小瓶。
瓶身沾着矿洞的泥土和油腻,正是从老王头那“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固元丹空瓶。
瓶中丹药己尽数化为修复他根基的养分,但这三个空瓶本身,却成了他手中另一件无形的武器。
他拿起一个空瓶,指尖着粗糙冰冷的瓶身。
脑海中,祠堂秘殿那惊魂一幕、喷涌的鲜血、根基崩裂的剧痛、以及…向云海那张在仆役被拖走时瞬间闪过慌乱与阴狠的苍白面孔,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印在意识深处。
线索断了?
不。
有些东西,断了线头,反而露出了后面更粗的绳结。
向云海…这位大长老一脉的嫡系,当年在青石坊市初遇时那隐隐的敌意,祠堂筑基仪式前偏厅里投向灰衣仆役那毒蛇般的目光,以及事发后急于灭口的狰狞…桩桩件件,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条名为“动机”和“机会”的无形丝线,隐隐串联。
根基初愈,力量回归,蛰伏的凶兽,是时候试探着伸出爪牙了。
翌日,向之礼没有去矿洞当值。
他向赵管事告假半日,理由依旧是伤势未愈。
赵管事看着他依旧苍白(《敛气术》完美伪装)、气息萎靡(刻意压制)的模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天光微熹,薄雾笼罩着向家庄沉寂的重重院落。
向之礼的身影如同融入晨雾的幽灵,避开了主干道,专挑僻静的小径穿行。
他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靛青旧袍,气息牢牢压制在炼气六层,步履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虚浮,完美扮演着一个冲击筑基失败、根基受损、前途黯淡的落魄子弟。
他的目标很明确——家族核心区域西侧,一片被高大金丝灵竹环绕的精致院落,“云海居”。
此地灵气明显比矿脉浓郁,竹影婆娑,清幽雅致,是家族核心子弟的居所。
院门紧闭,由两名炼气西层的护卫把守。
护卫看到走来的向之礼,眼中毫不掩饰地掠过一丝轻蔑。
这个曾经的“天灵根”,如今不过是跌入尘埃的废物,连靠近这核心区域的资格都令人嫌恶。
“站住!云海少爷居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名护卫上前一步,手按刀柄,语气生硬。
向之礼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一个带着讨好、又混杂着卑微和怯懦的复杂笑容,他微微躬身,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丝谄媚的沙哑:“两位大哥辛苦了。烦请通禀云海少爷一声,小弟向之礼…有…有要事求见。”
他刻意加重了“要事”二字,却又显得底气不足。
护卫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向之礼这身寒酸打扮和萎靡气息,嗤笑一声:“向之礼?你不好好在矿洞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云海少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有什么事,跟我说!”
“这…”向之礼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眼神闪烁,似乎极为挣扎。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那里藏着粗陶瓶),又飞快放下手,动作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笨拙。
“此事…此事关乎小弟的一点…心意,想当面呈给云海少爷,以谢…以谢当年照拂之恩…”他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更低,将一个走投无路、试图巴结攀附的落魄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护卫眼中讥讽更甚,正要呵斥驱赶。
“门外何事喧哗?”一个略显阴柔、带着一丝不耐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院门无声开启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