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之礼如同一个活死人,终日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
窗棂缝隙透入的、矿洞深处地苔藓的惨绿微光,在石壁上缓慢移动,记录着无声流逝的昼夜。
他看着那微弱的光线,从石壁的这一头,缓慢地移动到另一头,周而复始。
身体的痛苦尚可忍耐,最煎熬的是那种力量尽失、任人宰割的虚弱感,以及…道途断绝的冰冷绝望。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体内的惨状:丹田气海如同干涸的池塘,只有几缕微弱的金罡灵力如同濒死的鱼,在底部艰难游弋。
那道被强行弥合的裂痕,边缘再次变得模糊,丝丝缕缕的杂质戾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重新开始滋生、缠绕。
而那几条被阴损丹毒侵蚀破裂的主经脉,更是如同被虫蛀朽烂的管道,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与堵塞的淤结,每一次试图引导灵力通过,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挫败。
凝脉丹…丹药…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在他死寂的心湖中反复回荡。
若非那枚暗藏丹毒的凝脉丹…他此刻或许己是结丹修士!
依赖外丹…终究是空中楼阁!隐患无穷!
这次是丹毒暗算,下次又会是什么?耐药?杂质累积?心魔引动?
他人炼制的丹药,终究是外物!药性如何?杂质多少?炼制者是否包藏祸心?根本无从掌控!
一丝冰冷彻骨的明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劈开了绝望的迷雾。
他缓缓抬起那只勉强能动、却依旧布满灼伤疤痕与淡金色泽的手臂,五指在眼前虚握,仿佛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丹道真意。
“丹…药…”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石屋中响起,带着一种痛定思痛后的、近乎偏执的决绝,“…若不能…亲手掌控…终是…穿肠毒药!”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却让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力量!掌控力!
他需要的是对自身、对资源、对命运的绝对掌控力!
而炼丹之术…便是这掌控力的延伸!是通往力量巅峰不可或缺的基石!
唯有亲手炼制,掌控火候,祛除杂质,洞悉药性,方能将丹药之力化为真正无暇的登天阶梯!
卧床养伤的日子,不再是绝望的沉沦,而是蜕变的蛰伏。
向铁山带来的、那些苦涩难闻的疗伤药膏,成了他最初的研究对象。
他用残存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遍分析着药膏中草药的君臣配伍、药性融合的细微变化、甚至…其中蕴含的微弱杂质与副作用。
石壁上移动的惨绿光影,不再是无意义的流逝,而是他推演丹方、琢磨火候、剖析药性的无声见证。
每一次因疼痛而清醒的深夜,每一次因虚弱而恍惚的白昼,他的识海都在疯狂运转,无数关于《基础丹经》、关于老王头手札、关于自身无数次失败炼丹经验的念头,被反复拆解、组合、升华…
半年光阴,在石屋的阴冷与无声的推演中悄然滑过。
当向铁山最后一次为他换完药,看着那几条主经脉上虽然依旧狰狞、但边缘己生出新肉、不再流脓的伤口,微微松了口气:“外伤…算是稳住了。但经脉之损…丹田之创…非朝夕之功。灵力…需徐徐图之,万不可再行险…”
向之礼缓缓坐起身。
动作依旧因虚弱而略显迟缓,牵扯着未愈的经脉带来清晰的刺痛。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己不再是半年前的空洞与绝望,而是沉淀下一种历经劫波、冰冷如铁的沉静与…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他看向向铁山,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铁山族兄…替我…向执事堂申请…”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要一座地火丹房…闭关…炼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