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微弱的意识在剧痛的海洋中艰难浮起。
眼皮沉重如铅。
模糊的视线中,是石屋熟悉的、低矮而布满水痕的顶壁。
身下是硬板床粗糙的触感,身上盖着一床带着霉味的薄被。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气息,以及…自身伤口腐败与药膏混合的怪异味道。
这里是…矿脉深处…他那间破旧的石屋?
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手臂经脉传来,让他闷哼出声。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丹田处空空荡荡,灵力微弱如游丝,每一次细微的灵力运转尝试,都如同在破碎的玻璃管道中强行注入滚油,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尤其是那几条被阴损丹毒侵蚀破裂的主经脉,更是传来阵阵灼烧般的麻木与刺痛。
“醒了?”一个沉稳中带着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向之礼艰难地转动眼珠。
床边,坐着魁梧如铁塔的向铁山。
他身上的玄铁甲胄卸去了,只穿着单衣,古铜色的脸庞上带着深深的倦意,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他手中正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是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粘稠药膏。
“别乱动。”向铁山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昏迷了七天七夜。经脉受损严重,丹田震荡,灵力溃散…能捡回这条命,己是万幸。”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根粗糙的木片,小心翼翼地将那墨绿色的药膏涂抹在向之礼手臂一条深可见骨的、兀自渗着黑黄色脓液的狰狞伤口上。
药膏接触伤口,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痛和麻痒,向之礼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是谁…送我回来…”向之礼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的剧痛。
“执事堂的巡逻弟子在地火室外发现你,像个血葫芦。”向铁山涂抹药膏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向之礼一眼,“他们说…你冲击结丹…再次失败…走火入魔…经脉寸断…”
他刻意加重了“再次失败”和“走火入魔”几个字,似乎在观察向之礼的反应。
走火入魔?向之礼心中冷笑。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掩盖了那凝脉丹中毒的真相!
“那凝脉丹…”向之礼艰难开口。
“丹药?”向铁山眉头紧锁,摇了摇头,“执事堂的人清理地火室时,什么都没找到。现场一片狼藉,只有你的血和破碎的衣物。”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之礼,修行之路,急不得。你根基本就有损,强行冲击结丹,太过凶险…”
向之礼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心中那滔天的怒火与怨毒,如同被冰封的火山,在剧痛与虚弱的躯壳下,无声地酝酿、压缩。
找不到丹药?好干净的手脚!
向云海…此仇…不共戴天!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被拖入了粘稠的泥沼。
时间在石屋的阴冷与伤口的钝痛中缓慢流淌。
向铁山每日都会来,带来难以下咽的流食和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伤药。
他沉默寡言,只是尽职地替向之礼换药、喂食,偶尔用自身浑厚的土系灵力,小心翼翼地帮向之礼疏导那些淤积在破损经脉节点、带来持续剧痛的暴戾灵力残渣。
每一次灵力疏导,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向之礼咬着牙,一声不吭。
除了向铁山,再无人踏足这间位于矿洞最边缘的石屋。
曾经因秘境之行和家族大比而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早己随着“二次结丹失败、走火入魔、经脉寸断”的消息传开,而彻底化为了冷漠、怜悯,甚至幸灾乐祸。
一个彻底废掉的“前天才”,在等级森严的家族中,连被利用的价值都己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