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来,把自己的裙子拿起来看,那片痕迹杂乱分散,像是由很多道伤组成。
周覆被什么划伤了?是来找她之前,还是找她的过程中?
她的手指在半空僵住,脱了力,裙子无声掉了下去。
程江雪弓着背,茫茫然地退了两步,坐回床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瓶身上摸到的水迹,原来是他的血。
难怪周覆也不上楼,送完她就走出了大门,大概是去卫生院了。
怎么说都不说一句呢。
不知道他是不是处理好了,伤得究竟有多重,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程江雪看了眼手机,想要问一问。
可她又能以什么名目去打这个电话?
头发上的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冰冰凉。
程江雪伸手揩掉了,心里倒也不怎么惊涛骇浪,只是毫无章法地烦乱。
好比字帖写到一半时,某一个字起错了笔,写得格外大而突出,仿佛和旁边的字出自两人之手,可要修改的话只能丢掉整张纸。
大约就是这样细碎而磨人的不自在。
程江雪脸上木木的,站到窗边去吹头发。
拨开发根时,指尖是冷的,碰在微热的头皮上,激得轻轻一颤。
等她吹干,才终于听见隔壁的动静。
周覆上了楼,钥匙插进锁孔里,嗒的一声,像落在程江雪心上。
她侧耳听了一阵,又不好即刻出去看,在房间里转了转,最后决定拿上衣服,去水池边洗。
宿舍楼老旧,楼道里的灯也昏聩,光线稀薄,勉强涂在狭窄的水泥地,和一侧脱落的墙皮上。
程江雪刚一到他门口,就碰上周覆从里面出来。
视线一对上,她轻巧地刹住了脚,呼吸频促,张了嘴,但没有声音。
周覆侧了侧身子,给她让路。
他的声音平得像无事发生,还示意她自便:“程老师,这么晚了还洗衣服啊。”
“啊,对,怕明天没时间。”程江雪走不动了,脚底下生了根,焦急的目光落在他左手缠着的那圈绷带上,“周覆,你的手怎么了?”
风钻进来,穿过空无一人的楼道,拂在她的面上。
那纱布缠得很宽,想必是创面很大,伤口也深。
从卫生院到宿舍这么段距离,血已经流了出来,边缘蔓延出一点不安分的红。
周覆看她不走不动,也不去催。
他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像不是他的手似的,笑了下:“被老藤扎了一下,哪知道这么深,不过没事儿,上两天药就好了。”
“在哪儿扎的,看起来很严重。”程江雪仰起头看他,尾音颤了一下。
风里挟来一丝细微的甜香,浮动在他鼻尖。
是程江雪身上的味道。
他下意识地撇过头,屈起食指抵在鼻下。
大晚上的,周覆不敢多闻,没那个定力。
这气味八成会令他难以成眠。
他清了清嗓子:“小伤而已,张大夫那个人太严谨,非要小题大做,包得跟骨折了似的,我还得跟每个人说一遍缘由,增加多少麻烦。”
就是不坦白问题,就这么喜欢东拉西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