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江雪的手指在身侧蜷紧了,又挤出一句问:“我是说,你在哪儿被扎到的?”
因为急着上山去找她吗?她的安危有那么重要吗?
后面的话烂在了肚里,倒逼得她胸口明显地喘了两下。
周覆喉头动了动,笑说:“想不起在哪儿了,好像是下班的时候吧,这有关系吗?”
“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一问一答,语速都飞快,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程江雪一怔,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发干发涩:“如果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会自责。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尤其是你。”
“为什么要加个尤其?”周覆站久了,一只手散漫地撑在了门框上,“我为什么会是这个尤其?不是就当萍水相逢吗?”
“萍水相逢,那你做到了吗?”程江雪的眼睛紧盯着他,柔亮如水,“其实我一直都想问,周覆,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这好像是他要说的话。
周覆垂下眼帘,平静地回望着她。
怎么小姑娘还先委屈上了,撅着唇,气鼓鼓的。
他嗤了声,宽和得像个事事不计较的长辈:“说的好像我拿这些在要挟你。在山上我就告诉你了,今天换了谁都一样,我不能让支教老师在白水镇有事,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再说我这么个人,哪儿配让你欠情分呐,去洗衣服吧,洗完早点休息。”
周覆转了个身,灯光筛过他的侧脸,阴影里,照也照不明的伤情。
“换了谁都一样吗?”程江雪还是没有走,她忽然开口,声音抖了一下,“你是组织口的,就算管着扶贫的事,也不是政法委员,基层社会稳定和法制建设,好像不是你的职责范畴。”
修长的手指蓦地攥紧了门框,骨节隐隐泛白。
周覆低低地笑了一下。
长大了三岁,现在什么事都懂了,骗不到她。
风突然停了,院子里枯瘦的枝影刻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窗台上那个废弃许久的花盆里,不知什么时候擎出了
两三朵洁白的花,在昏灯下泛出幽凉的光。
周覆回过头,楼道重归于寂,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在昏淡中起伏。
沉默良久,他终于无奈又宠溺地松口:“我要说实话,说我爱你,舍不得你,你肯定要像那天那样骂过来,说你早就不爱我了,叫我少妄想。跟你讲是责任所在,不愿你觉得是亏了人情,你又要这样拆穿我的借口。”
周覆顿了顿,抬高的手缓缓地垂下,像放弃了某种坚持。
他慢慢朝她靠近,高挺的身影一下子就拢住了她:“般般,你让我好难做啊。”
周覆的声音太轻了,轻得像随时要载着她飘起来。
她不奇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情话都具备这种让人忘乎所以的功能。
程江雪心里一紧,那根无影无形的弦已经被拉到了极限,快断了。
明明是他一而再地叫她不知所措。
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难做?
她攥紧了脸盆边缘,心神像是再也聚不拢了,视线也失去了焦点,在周覆的伤口处乱转。
“你那个手”程江雪努力地吞咽了一下,“记得去换药,别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当回事。”
嘿。
好好儿的话就不能好好儿说?非得提一嘴年龄是怎么回事?
周覆都快被气笑了。
他刚要说什么,程江雪垂眸看了眼手中的东西,终于想起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了。
她快步到了池边,拧开水龙头,倒了洗衣液进去,把衣服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