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眠梳理着纷杂如乱麻般的思绪,试图揪出其中最明显的线头。
他们都不见了。
要么碎成渣,爆成雾,要么被冲走,散在山间。
然而空气里既没有残存的腐臭味,方才上山时也并没有发现哪处有尸体堆积。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被鲛人用水咒尽数卷走,才会凭空消失得这般彻底。
鲛人族……
辛眠默不作声走开。
“诶,你去哪儿?”
她前脚刚动,周雪芥后脚就追着过去。
“不是,辛眠,你来这里到底想干嘛?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像是从没住过人一样,根本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啊!”
辛眠没理他,径直往堂屋去。
“噢,这不就是那什么……这我来过。”
周雪芥对这间屋子还是略微眼熟的,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优哉游哉踱着步子,散漫的目光随意扫了一趟,落在辛眠的肩背。
辛眠将右手搭在堂屋摆着的一把太师椅的扶手上,不知不觉,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一只支撑手上,掌心被雕镂的昙花样纹硌得生疼。
最后一次来这间堂屋时,椅子上还端坐着她的阿娘,阿娘睁着眼望向门外,像是想和她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可是她动不了了。
想到这里,辛眠的眼眶又干又疼。
纯白色宽大袍袖之下的细长臂骨打着颤。
这副强撑的模样被周雪芥尽数收入眼中,他本该无动于衷的,可是竟诡异地觉得她有点可怜,心口也弥漫起几分酸涩。
别摔了吧。
细胳膊细腿的。
周雪芥皱了皱眉,走过去拉她。
“你在哪里找到的鲛珠?”
辛眠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他走过来的同时收回手,清了清嗓子,淡声问道。
周雪芥脚步一顿,看向左手边的墙。
就在那个墙角。
当日他从卫栖山那里偷走了辛眠的尸体,准备在她身上试验招魂复生的秘术,没想到很顺利地便成功了,想来也是卫栖山拿那些连他都没听过的天材地宝打底的缘故。
周雪芥忽然觉得辛眠很有意思。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将他那个性情骄纵、不可一世的姐姐屡屡气得抓狂,又是如何能将卫栖山这般出众的人物勾得五迷三道,费好大劲才在他体内种下的咒总是莫名其妙地松动。
看过她的尸体,也就一般般吧,可能是死人的脸太白了,没有气色,眼睛无神,便也少了许多的灵动。
比不得他阿娘,也比不得姐姐。
卫栖山喜欢她什么呢?
周雪芥托腮凝视着安静平躺在石台之上的辛眠,百思不得其解。
那晚他一时兴起去了沉香阁,与他所料想的不同,沉香阁里并非尸臭冲天,也没有成堆的腐烂掉的尸体,连血渍都没有,就像是被瓢泼的雨水清洗过,不,比雨水清洗的还要干净得多。
他随便转了转,顿觉无趣,最后迈进堂屋的门,角落里的一点幽光晃进眼中。
是颗鲛珠。
意外之喜。
连朝天阙的珍宝阁里都没有的东西,竟然出现在小小的沉香阁,有意思。周雪芥将那颗鲛珠捡起,谁也没告诉,就自己揣着。
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兴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