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生沉吟了一会儿，平静温和地说：“她的目的可能不是项目本身。”
姜楠一愣：“什么意思？”
“宋薇是个很精明的商人，不会做纯粹损人不利己的事，”陈云生冷静而客观地分析道，“她不断施压，提出难以实现的要求，可能有几种目的。一是试探你们的底线和抗压能力，二是通过压价和缩短周期，为后续争取更多利益做铺垫，三是……”
他顿了顿，偏头看向姜楠：“或许有私人情绪的因素，想让你知难而退，或者单纯给你找不痛快。”
最后一点戳中了姜楠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陈云生用一种比平时更温和的语气说，“但无论哪种，继续接招只会越来越被动。”
“那该怎么办？”姜楠下意识地问，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
但陈云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像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样，平稳地给出了答案：“你们需要变被动为主动。不要只回应她的具体问题，而是要跳出她的节奏，给她一个新的，更有吸引力的选择。但同时，这个选择的核心优势和利益点，必须牢牢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他的声音沉静似水，语气也温和从容，可他的姿态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姜楠听得有些入迷。他的思路和她，以及团队一直以来的应对方式完全不同。他们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满足宋薇的要求，却从未想过要打破这个循环，自己去设定规则。
陈云生留意到姜楠的专注，唇边浮现一点淡淡的笑意。
她全神贯注地思考某个问题时，眼睛总是漂亮得让人难忘。
又回老宅
姜楠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木讷而困惑地开口：“可是……我们现有的方案已经是基于大量市场调研做出的比较稳妥的选择了。”
“市场是死的，人是活的，”陈云生循循善诱着，“数据很重要，但有时候，直觉和胆识更重要。想想surpulse这个品牌最内核的东西是什么。抛开所有数据和框架，它想对它的消费者说什么。而什么样的创意是能一击即中，让宋薇觉得就是它了。”
他的话像一阵清凉的微风，轻轻拂开堆积在姜楠脑子里的那堆灰尘。连日来被宋薇各种琐碎要求搅得混乱的思绪，终于拥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尽管不想承认，但姜楠现在能想起的第一个画面是梁悦在餐桌上炫耀首饰的样子。她思索着梁悦的态度，抽丝剥茧，由表及里，一层追着一层地去思考koc对轻奢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沉默几分钟后，姜楠抬头看向陈云生，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我好像……有点想法了。”
陈云生看着她那双重新变得亮晶晶的眼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哦？说说看。”
“我们之前一直纠结怎么体现轻奢和年轻，”姜楠兴奋地抓住旁边的抱枕，语速加快，“总是在材质、设计和调性，还有制作方式上打转。但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我们的目标人群，他们买轻奢，买的不仅仅是一件东西，更是一种态度，一种我值得更好的认同感。”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忘记了疲惫：“我们可以做一个系列capaign，去讲这种悦己的态度。找一些虽然不是顶流，但很有个性，活得很精彩的艺人，甚至是素人，或者小众博主，然后采用纪录片的形式，讲述他们如何在自己的领域里努力发光，如何用一件有质感的物品奖励自己，把surpulse融入到他们的生活场景里，变成这种悦己精神的自然传承物。”
她一口气说完，稍稍冷静一点后，有些忐忑地看着陈云生：“这个想法……是不是太虚了？会不会不够直接？”
陈云生摇摇头，诚恳地答道：“不，这个思路很好。它跳出了产品功能层面，上升到了情感和价值共鸣。如果执行得好，会比单纯展示产品更有穿透力和记忆点。”
得到他的肯定，姜楠的信心瞬间增长了不少，但她立即想到了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可是时间这么紧，还要找合适的人拍纪录片，可能来不及。”
“这就是需要你和宋薇谈判的地方，”陈云生冷静地说，“拿出这个足够有吸引力的核心创意，但明确实现它需要的资源和支持，把她拉到你设定的轨道来。”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当然，前提是你的团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这个创意落地，并且做出亮点。”
“我明白了，”姜楠重重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谢谢你。”
她看着陈云生，由衷地道谢。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谈话，如同一场及时雨，滋润了她焦虑干涸的心田。
陈云生看着她重新充满生气的样子，轻轻笑了笑：“不客气。很晚了，去休息吧。”他沉默了一两秒才继续说：“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出发去老宅。”
“嗯，好，”得到了新方向的姜楠，几乎不再担心明天的家宴，也没有抱怨周末还要早起，她站起来，语调轻快地说，“晚安。”
“晚安。”陈云生看着姜楠离开的背影，忽而低头笑了一下。
而姜楠回到房间后，却没有立刻休息。她打开电脑，迫不及待地把刚才的思路记录下来，一直忙到凌晨一点才睡。
——
尽管昨晚熬了夜，但第二天的姜楠，仍然起得很早。
她收拾妥当后，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陈云生。
她靠在沙发背上，仰头望着水晶灯，同时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新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