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如同先前一般闲适。
起初,文娘子所说的话只叫他有如烈火烹油,可夜风阵阵,他一颗心也逐渐沉着下来。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贾仁这一问,却有些打乱了文玉的话头,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来描述贾大人听到她这些话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会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文玉反问,他?是指程廉吗?
“呵。”贾仁轻笑出声,只是不知是在笑文玉,还是笑自己,“文娘子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作甚么?”
“下官又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同知,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
无凭无据四个字叫他咬得极重,便是文玉也能听得出画外音。
“你——”文玉下意识便要上前,只是堪堪跨出半步,便强忍着不忿收住了脚,她不能乱。
“我方才所述,皆是程廉的供词。”文玉双拳紧握,掩于袖中,“也就是说,我原本是有凭有据的。”
只是她的证人,今日正死在贾仁的箭矢之下。
可偏偏,贾仁是为了救她才放箭的!
文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场面僵持不下,胶着得很。
“咳——”一声轻咳响起,文玉应声回头,原来是宋凛生。
只见他眼波流转,示意一旁的穆同,穆同当即会意,悠悠然开口说道,“也不算是无凭无据。”
“府衙所有的官吏均依律记录在册,只要将那册子寻来,贾大人是否是当年的同知大人,自有分晓。”
话说到此处,他一众人等皆是心中有数,关于贾大人就是当年的同知大人一事,也约莫是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们确实还需要一点“凭据”。
“此事不难,我已遣洗砚去取了。”宋凛生淡笑道。
对坐的贾大人却也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原本微微前倾的身子往椅背靠去。
“府经厅与我这同知院,有些距离,还望大人的手下快去快回才好。”
只是,恐怕是镜里观花、水中望月,一场空而已。
那记录籍册里有关于他的那一页,他早已撕下藏好,必然不会叫宋凛生找到,如今宋凛生的手下去府经厅,不过是扑个空。
宋凛生眉尾一挑,不必思虑便晓得贾大人心中所想,只是他并不直截了当地戳破,只是故作惊讶地回道;
“多谢大人挂心,不过洗砚去的可不是府经厅。”宋凛生一顿,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感觉便立时而生。
贾仁身形一僵,方才松快些许,此刻却如坐针毡——不是府经厅?
“洗砚去的是大人后头的院子,据此不过百十来步罢?”宋凛生颔首,“想来很快便回来了。”
此话听的文玉与宋凛生对视一眼,她同宋凛生一道在府经厅查过卷轴,自然是知道府经厅什么都没有的,只是贾大人的院子又有什么呢?
文玉有些想不通。
第117章
宋凛生满眼肯定地望着文玉,似乎在叫她不要忧心。
自从那日他与文玉娘子一道查阅了府经厅的各类卷轴,叫文玉娘子发现了贾大人的记录消失之时,他便一直留心查探那半卷残页的下落。
如今,总算叫他有些眉目。
“去我……去下官的院子作甚么?”贾仁一嗤,“下官虽有罪,也毕竟还未受审,宋大人遣个小厮便可擅入下官的宅院么?”
“贾大人何须动怒?”穆同轻言细语地劝道,“若是怕洗砚轻慢了您,那下官去也成。”
说罢,穆同作势抬脚便走,甚至不给贾仁辩驳的机会,他倒是也想跟上去看看洗砚究竟能否寻到卷册。
“穆同!你——”贾仁话至一半,不由气结。
穆同此人,从前只一心为公务,从不在府衙内行拉帮结派之事,可如今这架势,看来是一头扎进了宋大人的阵营。
这样也好,宋大人年轻有为,又是江阳知府,穆同跟着他必能施展抱负,总比跟着自己这个碌碌无为的同知强。
宋大人是朝阳初升,而他,已经是日薄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