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做了宋凛生,小玉也不肯和他多言吗?
点滴晶莹自眸中涌出,倒挂在他纤长的眼睫之上。隔着这层水帘,文玉的身影开始重叠起来。
他勉力支撑的身躯最终还是敌不过重心失衡,不过转眼的功夫,整个人便毫无预兆地栽倒下去。
文玉应声而动,身形极快地闪至太灏身旁,赶在人磕倒桌案之前将他一把捞入怀中。
她动作之迅速,似乎方才还呆愣在原地失神的人不是她。
衣袍翻飞、烛火跳动。
他就那么顺势趴在文玉肩侧,满面的酡红似霞光渐染,颤动的眉心也不知为何而不安,呼吸的时候小雪酒的冷香绕着她的脖颈浮动,搅得人心焦火燎的。
还是醉了好,醉了才不会摆出一副……
她讨厌太灏总是泰然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牵动他的情肠。
他就像是没有回声的山谷、不起波澜的湖面,永不歇脚的飞鸟,几乎冷静自持到了一种古怪的境地。
没来由的,文玉忽然想到他在后春山中说的那句话:太灏是他的神号,并非姓名。
那他的姓名是什么?难道真如他所说叫宋凛生?
从前她也总是这样护着他,宋凛生身娇体贵,这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
可若是修为高、道行深的帝君太灏,哪里需要她巴巴地献殷勤。
文玉烦躁地揉揉额角,恨不得将人丢出府去。
她正想得出神,却忽然被文宝牵住了衣角。
“姑姑,这位大哥哥……”文宝眨巴着眼,看看文玉又看看太灏,双目之中尽是纠结。
她在霁明哥哥的书房中,见过这位大哥哥的画像,那上头写的名字确是……宋凛生。
因而他说他是宋凛生,也不算说错……
怎么姑姑却像是并不认同的样子。
“小宝你听我说……”几番斟酌,文玉仍不知该如何解释,“姑姑向你保证,阿衡她们不会有事。”
文宝自小便在文记看惯市井百态,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孩童,有姑姑这句话她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可眼下她想是却是另一桩事。
“姑姑,璧山姐姐方才说了,叫你千万不要自苦,更何况……难得糊涂……”言罢,文宝飞快地拉起赵奇瑛往外冲,“我、我先带瑛瑛去休息。”
她本不该说这样的话,毕竟姑姑的事还轮不到她来置喙。
其实世上之事、千万由心,这位大哥哥到底是不是宋凛生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姑心里认为他是谁。
她曾听宋濯对阿姐说过一句话,“糊涂难得,难得糊涂。”
阿姐的回答是,“小濯少年英雄、惊才绝艳,怎会糊涂?”
“我恨我不能糊涂。”宋濯沉默半晌,最终叹道。
那时候她不懂,如今却大致回味过来——
或许这句话,送给眼下的姑姑正合适。
直至关上的门页将夜雪隔绝在外,室内暖意重聚,文玉的双颊渐热却仍是久久不能回神。
她震惊于小宝的通透与洒脱,同时也羞愧于自己的摇摆不定和难下决断。
“小玉……”太灏悠悠转醒,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牢牢锁在她身上。
文玉却被他目光中的湿润惊得别过脸去,生硬地答道:“帝君同澹青一样,唤我文玉君罢。”
不知怎么的,太灏没有出声,倒像是默许文玉的说法一般。
她原以为他会坚持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文玉君……”太灏毛茸茸的脑袋往文玉颈侧蹭了蹭,果然改了口。
说不好是松了口气,还是憋了股火,文玉梗着脖子不愿应声,旁的事没见他这么听话。
太灏不急不恼,似没察觉到文玉对他刻意的忽视,“你心跳得厉害,像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此言一出,文玉登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