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阙胸口剧烈跳动,眼眸含着水。倏地,他猛然起身,反手按住剑柄,剑鞘纹路硌着他掌心,剑身狠狠抵着他脖颈。
陆观阙咬着牙,冷言道:“我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不是让你们作践的!”
皇帝身子晃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陆观阙会有自刎意图,他慌张道:“你把剑放下来,咱们有事好好说。”
陆观阙手臂无知无觉,心口却传来灼烧感:“若陛下非要用臣的身份去联络新旧大臣之情谊,那从今日起,我陆观阙,就不再是长公主的儿子,也不再是……”
话还没说完,陆观阙喉间涌上热血,喷洒而出。
他恍惚仰首,重重倒在地面,听见皇帝和宫人们的惊呼声,恰似那日她诀别时,对他说的那句——此生永不相见。
他是不是,没机会见到她了?
可他,才刚把她找回来。
泪滑落在眼尾,他有些放心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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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寒,天色如墨,孟悬黎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迟迟睡不着。她吸了吸鼻子,披了件外袍,赤足走在地上,点燃炕几上的烛火。
闷红的微光映在她的侧脸,远远看去,似乎有了温暖的来源。她缓了缓,转身坐在罗汉榻上,倒了一盏茶。
须臾,热意入喉,她的身子渐渐回暖,即使手脚还有些冰凉,也足以安心入睡了。
孟悬黎放下茶盏,吹灭烛火。黑暗的瞬间,外面传来错综复杂的脚步声,孟悬黎下意识攥着手心,趁着幽微光影,扭头看向窗子。
几个黑影在动,悄悄地,将一个人抬进了书房。
孟悬黎心念微动,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穿戴好,撑着伞,迎着潮湿的雨,疾步走到书房。
陆观阙就这样静静躺在榻上,面容有一种虚幻感,她放下伞,直愣愣走到他床边,朝身边人问道:“他病得这么重吗?”——
作者有话说:写这章,背景音乐是《石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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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行行重行行(3)
德叔没说话,对周围的侍卫使了使眼色,待众人离开,他才开口:“夫人不必忧心,太医已经诊过了,说……”
他犹豫了一下:“说世子爷没什么大碍,就是因为近日舟车劳顿,累着了。”
孟悬黎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其实她知道,德叔没说实话,陆观阙也有事瞒着自己。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忽而很想喊醒他,问问他做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
她终究什么都没问。
因为在她心里,他这样的行为,无非就是在博取她的同情。
她来看他,也只是出于“国公夫人”这个身份,若没有这个身份,她断断不会来看他。
“德叔,”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些过分冷淡,“照顾好国公爷。”
德叔头垂得很低,恭敬地回道:“是,夫人放心。”
孟悬黎偏过脸,不再去看榻上的人。她转身出门,裙角拂过门槛,沾上了秋夜潮湿的寒气。
她沿着回廊走,步子
很快,直到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才稍稍喘过一口气。
庭院的雨声和榻上的景象都被她隔绝在外。他们现在的相处方式,就像这扇门。打开,可以接纳对方,关闭,可以拒绝对方。
但命运总是这么捉弄人,当她打开时,他总不在门外,反之亦然。
内室没有点灯,黑沉沉的,像幽暗的海底。
孟悬黎也没心思点,叹了口气,摸索着走到床边,脱下外袍,躺在了床上。
被褥凉阴阴地压着她,激得她身子蜷缩,幽微颤抖。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可眼前飘拂的,全是陆观阙。
他颈侧的红痕,他发干的嘴唇,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像雾气一样,萦绕在她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