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他的手臂上,仰着头,被迫被灌入那一大碗苦涩至极的药汁,仍旧灼痛的喉咙猛然受到冰冷液体的冲击,令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刚喝下去的药,全都喷呛到了他的身上。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
楼雪萤蜷起身子,捂住胸口,褐色的残汁顺着白皙的下颌滴落,每重新呼吸一次,胸腔都要再刺痛一下。
“你真无能。”她忽然开口。
太子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无能。”楼雪萤挑衅地笑了一下,边咳嗽边道,“你上辈子能得手,只不过是因为你父皇对你有愧疚,所以不曾防备罢了。这辈子他其实直接杀了你就好了,结果又顾忌那些一无所知的大臣误会自己,所以才想方设法找个正当的理由对付你。但就算这样你还是斗不过他,还得靠假死才能脱身。你不仅斗不过他,你还斗不过李磐,你抓不住李磐,才只能退而求其次来抓我——蛰伏大半年,最后就抓了个弱女子,太子殿下的本事可真大啊。”
太子显然是被她踩到了痛脚,脸色骤然阴郁,正欲发作,却又强行按捺下去。瞧了她片刻,才冷笑道:“你还真是变得牙尖嘴利了许多。我就知道,其实你一直都这么有气性。也好,簌簌,我就喜欢你这般憎我又不能奈我何的样子。”
于是他再没给她适应的时间,捏开她的两颊,将剩下的药汁继续灌进了她的喉咙。
楼雪萤被迫喝完了那一碗药,倒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
太子起身,对着身上污渍看了片刻,最终别过脸,去取一旁的甲胄头盔,重新穿戴齐整。
“明天再来看你。”他幽幽地笑了一声,走了。
楼雪萤看着那扇门关上,抿紧了嘴唇。
第94章
草木摇落露为霜。
积地秋云黄。
李磐坐在军帐之中,面前平摊着偌大的京畿地图,可他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反复揉捏着手里小小的平安符锦囊。
那一团小小的,象征着“雪”的白线,已经磨损到起了毛边,可他仍旧不愿放手,仿佛只要握着这只锦囊,她就还在他身边一样。
吴兆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李磐猛地抬眼。
吴兆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将军,还是没有夫人的音讯。”
李磐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距离夫人被劫走,已经……已经七日了。”吴兆低声道,“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找到,恐怕……是去到了其他地方,不在河东到京城的路上。”
“不可能。”李磐断然道,“将她送到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意义。”
他颌下长出了密密的青茬,眼下泛着青黑,可那双生了血丝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得惊人。
“如果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只有两个原因。”李磐一字一顿道,“第一,他们挑了一些极其隐蔽的小路行走,躲过了我们的盘查;第二,他们将她用极其隐蔽的方法藏了起来,被我们的人盘查了,但是没发现。”
吴兆皱起眉:“可是现在正动乱,过路人本就稀少,有些道口更是一整天都没一个人,不太可能忙中出错。尤其是那些行李多的人,更是每个都被仔细盘查了一遍。末将还听有士兵说,丁副将那边曾查到过一个拉着亲人尸体回来安葬的,还专门开棺检查过,被那百姓大骂。都如此冒犯了,不该还有线索没发现啊。”
“尸体?”李磐眯了下眼。
“确实是个尸体。”吴兆忙道,“末将也打听过了,是具二十来岁的男尸,尸身都有一些腐坏了。”
李磐沉默片刻,道:“不必查了,全部收兵归营。”
吴兆吃惊:“不查了?”
“已经七天了,再查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李磐道,“若真如我先前猜测的原因那样,恐怕他们早已经将人转运到了京城之中。”
吴兆不甘地捶了一下拳。
李磐攥紧了手里的平安符锦囊,望着案上的地图,寒声道:“传令下去,明日按原计划攻城。但若发现敌军以夫人为质,即刻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