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蕴:“娘这不是咒你,娘这是按照你教的,凡是得有两手准备。”
鹿文笙:“……”两手准备是这么用的?劝她生,又咒她死!
她母亲是她教过的最好学生。她自愧不如。
萤娘匆匆出去,又匆匆而返回,她急道:“不好了郎君,我刚发现棚里的骡子与狗都不见了!”
狗不见了鹿文笙不急,但骡子不见了她等会如何去皇宫,走一个半小时吗?
宋枝蕴正心虚,数落道:“不见了就不见了,一会去牙行租个驴车不就行了。”
鹿文笙三两口吃完寿面与鸡蛋:“那蠢骡与狗混久了,贼精,说不定是预感到危机,出去避难了,我与你一起去找找。”
小院内连同她自己都是女子,所以鹿文笙特地选了一只高大威猛的狼狗养,这样既可以解决剩饭剩菜,又可以看家护院。
当然,解决剩饭剩菜只是顺便,大狼狗的日常狗粮主要是各种下水拌饭与肉骨头,毕竟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强健的体魄看门。
“那我出去雇个驴车来,以防万一没找着。”宋枝蕴道。
“好。”鹿文笙急着找骡,没注意到她母亲越来越心虚的神情。
冬天总是屋内冷,屋外暖。鹿文笙沿着胡同喊了数次狗与骡的名字,不觉间,后背已沁出一层细汗,原本略显苍白的唇色也染上些许红晕,倒衬得脸色鲜活起来。
从胡同转至宣武大街,是另一番天地。熙熙攘攘的人声、车马声扑面而来,热闹非凡。
走出胡同,融融日光正洒在鹿文笙脸上,为她的面庞镀上一层浅金色的柔光,愈发凸显出那生得过于恰好的五官。眉宇清朗,鼻梁挺秀,一双眸子含情又勾人,总在不经意间流转着难辨雌雄的漂亮。
这般品貌,落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自是惹眼。不少娘子或驻足,或回眸,目光悄悄黏在鹿文笙身上,眼含羞怯,面带好奇。更有胆大些的,已在不远处低声打听:“这是谁家的郎君,生得这般好模样?可有婚配?”
刚才胡同里没什么人,鹿文笙不觉得狗与骡的名字连着喊起来有什么不对,但眼下人一多,她回过味儿了。
大狼狗小时候就喜欢咬裤衩,所以大名就叫裤衩儿。骡子原本叫臊子,是萤娘起的名字,因为她喜欢吃臊子面。本来这个名字是没啥问题的,但鹿文笙觉得臊子没嫂子好喊,所以经常喊的骡嫂子。
她开了个好头,不久宋枝蕴也这么喊骡,家中一共就三个人,两个都这么喊,萤娘十分自觉的也喊骡嫂子。
站在大街上,鹿文笙纠结着咬了咬下唇,大庭广众的,也太社死了。
可是,她一年的俸禄也才四十多两白银。市面上一匹骡子值十两左右,大狼狗也是她花五两银子买的,加起来一共十五两左右,四舍五入,一匹骡子加条狗抵她半年薪水了。
不管了!钱哪有脸面重要!
鹿文笙抬手凹成喇叭状,嗓音洪亮,正气十足:“嫂子,裤衩儿!”
“裤衩儿,嫂子!”
见貌美小郎君竟然如此粗俗不堪,街上的少女心霎时碎了一地。
而有了头两嗓子,鹿文笙彻底放开了,她越喊越起劲,仿佛只要嗓门足够大就能喊回家里的骡子与狗。
满街的叫卖声与细碎的讨论声里,时不时夹着‘嫂子裤衩儿’与‘裤衩儿嫂子’。
宣武大街的糖糕铺旁,停了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
鹿文笙与车擦肩而过。
鹿文笙:“嫂子裤衩儿!”
等她走远,清清冷冷嗓音才从车内传出,清润透彻里夹着几丝压迫与威严:“街上是何人喧哗?”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林守白低头行礼:“回主子,看着像是鹿文笙鹿编修。”他穿着十分普通的便衣,容貌亦不显。
“哦?这回他又看上了哪家妇人?”车内沈鹤归散着发,用右手支着额头,面带倦意。
鹿文笙,名字文雅,也颇有才华,却偏偏总觊觎得不到的东西。真是可惜!
燕京厂卫遍布,于皇家而言,官员家中没有秘密,所以林守白解释道:“不是妇人,嫂子是鹿编修养的骡,裤衩儿是鹿编修养的狼狗。”
顿了顿,林守白觉得还是有必要补充一下:“有一年主子手头不丰,便让人配了些好犬崽,打算用好崽换些银钱,多多少少算是补贴,其中最贵的一只狗崽是鹿编修买的,花了五两白银。”
纤长遒劲的手掌撩开车帘,冷而长的凤眼望向鹿文笙远去的背影:“傻的很!倒是可惜了那副好容貌。”不然是个良配。
林守白目光落在鞋尖上,心中认同嘴上却没应和。
可不是傻,一只狗崽,品种再如何好也就值几百文,不可能值五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