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名乔装成寻常百姓的锦衣卫,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血腥气停在沈鹤归的马车前。他并未多言,只是沉默地递上一张被仔细对折了两下的黄麻纸。
大街上人口杂驳,紧要事体不便宣之于口,落于纸上最为稳妥。
沈鹤归展开信纸,垂眸扫过,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虽笑但面容极冷:“菜市口便不去了,瞧来瞧去都是碗口大的疤,甚是无趣。改道,去昭狱。”
他话音微顿:“守白,孤忽然想吃糖糕,你去买些回来。”
“是。”
林守白去买糖糕,新来的锦衣卫极有眼色的上车驾马,顶替林守白的位置。
凡是太子心腹都知晓一件事:殿下有厌蠢症,格外忍不了又蠢又傻的人。
眼下情况,鹿编修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大街上,鹿文笙喊到嗓子冒烟也没找到骡与狗,也亏得昨日刚发生宫变,官身自顾不暇,读书人安安分分的缩着脑袋,待在自家后院内当鹌鹑。不然她肯定成了热闹。
不对,不能这么想,沈鹤归才是因,他要是好好待在皇陵幽禁,哪里会发生这么多破事!一会儿的宫宴,她要拿立储圣旨好好磋磨沈鹤归,磋舒畅了她就换上女装逃之夭夭。
想到宫宴,鹿文笙下意识仰头望天,发现太阳已快升到头顶,她决定先把驴与狗放一放,回家换上官服,再好好与萤娘,宋枝蕴交代一番。
……
驴车载着鹿文笙穿过生机勃勃的繁华市井,进入内城。
从大明门开始到午门前结束,四周逐渐变得肃穆庄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入,压的众官难以喘息。
鹿文笙有恃无恐,不怕沈鹤归,但别人怕。她眼睁睁看着几个年纪颇大的官员踉跄着下了车,或直接摔了个狗啃屎般的姿势,或直接跪下了。
她上前想去扶,众官员却默契的避开了她,仿佛她身上沾染了脏东西一般,态度与以前截然不同。
当官其实也算是社畜,浅淡之交,现在墙倒众人推她也理解。
鹿文笙悻悻收回手,转身打开驴车上的食盒,给自己来了片肉。
食盒是宋枝蕴硬塞给鹿文笙的,一共三层,上两层是肉,最底层是米饭,酒与生肉。
太子设的宫宴不知要何时才能结束,得先吃饱。她母亲的手艺尽得她的真传,放下成见,滋味十分不错。
午门前的广场上冷风阵阵,各路官员各自与亲近的同僚聚在一起窃私语,皆面色难看。独鹿文笙吃的油光满面,脸色红润。
鹿文笙吃的正上头,两只不同的手各自伸向她的食盒,强盗般抓走了大把卤肉。
“好香!”
“哇!好好吃!”
说好香的是霍谦,与鹿文笙是同年进士,任职翰林院修撰。
孩子一样说好吃的是商廉,亦与鹿文笙是同年进士,且也任职翰林院编修。
他们二人与鹿文笙同为寒门出身,一样的消息不灵通,在肃王与太子斗的最激烈的时候参加了庆和二十年的恩科。
从古至今,想要在官场想要混的舒畅,就必须有靠山。未入燕京,鹿文笙的靠山是应天巡抚,财赋重地之封疆大吏,过殿试获官后,她的靠山是内阁首辅张勉之,肃王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