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文笙见他俩的反应,顿时舒畅了:“没事,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你俩吃了也没事。”
霍谦干巴巴道:“伯母的思想确实与众不同!”
鹿文笙:“过奖,过奖。”
当下注重礼节,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鹿文笙一行人旁若无人地又吃又喝又吐,顿时成了让人瞩目的异类。更别提还有那酒肉香,勾的大家馋虫发作,却又无法表露。
就在这时,内阁首辅张勉之由家仆搀扶着下了马车,他面色如常,仿佛将要参加的只是一场寻常宫宴。
鹿文笙的目光停在张勉之发间。她注意到只一夜不见,张勉之原本黑灰的发丝,成了全白。
张勉之挥退家仆,避开沿途想要与他寒暄的各路官员,径直走到鹿文笙面前,苍老枯瘦的手拈起一片肉放入口中咀嚼。
张勉之声音底哑:“肉是好肉,可惜遇见的地点不对。”
官腔惯是弯绕,喜欢讲的似是而非,但鹿文笙听懂了。
张勉之在讲她生不逢时,出现的时间不对,可惜了她的才华与本领。
见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他们这边,鹿文笙不动声色地盖上了第三层食盒,道:“没关系,可以留着,等宫宴结束再与大人分享。”
她在暗示张勉之她已寻到脱身之法。
张勉之用苍老浑浊的双眼紧盯着鹿文笙,过了数十息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极其复杂的认可:“你一贯聪慧。”真可惜,这般聪慧玲珑的孩子不是张家血脉。
看守午门的将领见百官到齐,下令推开数十米高的宫门,沉重的枢轴转动发出轰隆巨响,寒风随后扑出,将官员们的袍袖吹得猎猎作响,随后直刺骨髓。门内甬道深深,如同巨兽之口,将沉默的官员们一个个吞入腹中。
宴会设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乍看,规整的宴桌排列得浩荡隆重,显示出天家应有的规模与气派。然而细看,这份隆重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敷衍。
凉水,薄肉,淡菜,一碗汤,加上简陋至极的糕点。
鹿文笙想找个不显眼的桌子入座,却被披坚执锐的兵士阻止:“鹿编修,你有自己的位置,不可乱坐。”
“好好,烦请带路。”鹿文笙面上是一副谦逊模样,心中已在疯狂蛐蛐沈鹤归。
好好好,沈鹤归一朝咸鱼翻身,就想要刁难她了!她倒要看看,给她安排在什么位置,小心眼!抠门精!她家狗吃的都比这顿宴好!得亏她是吃饱了再来的。
鹿文笙垂眸随士兵走着,冰冷的甲胄声一直到首列才停止。
“鹿编修,这是你的位置。”带完路,他便默然站到了宴桌四步开外,距离不远不近,十分适合拔刀杀人。
鹿文笙抬眸看向她的上首。紫檀案,貂皮椅,无烟炭,明显是为沈鹤归准备的。
所以她这是被安排到了沈鹤归眼皮底下!?
一陌生面孔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到了紫檀案前,他未着官服,气度从容不迫,嗓音清晰地传遍四周:“诸位大人稍等片刻,殿下有事耽搁了,随后就到。”
话音落下,他目光沉稳地扫视全场,如同在清点人数。那视线掠过一张张或焦虑或恭顺的面孔,最后,不偏不倚地,牢牢定格在了鹿文笙身上。
鹿文笙见他一直看她,头几秒还觉得莫名其妙,随后反应过来,整个广场的官员就她还直愣愣的站着。
她掸了掸官服,若无其事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