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被部里来的调查组带走,罪名是“恶意诬告、陷害同志、企图破坏科研生產”,这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四合院这个小池塘里,炸起了滔天巨浪。
当天晚上,整个院子都像是开了锅。
最兴奋的莫过於傻柱。他特意炒了四个菜,拎著一瓶二锅头,把一大爷易中海和三大爷阎埠贵都请到了自己屋里。酒过三巡,傻柱的脸喝得通红,一拍桌子,唾沫横飞。
“看见没!这就叫恶有恶报!许大茂那孙子,一肚子坏水,天天琢磨著害人,这回好了,把自己给装进去了!活该!来,一大爷,三大爷,咱们走一个,庆祝为民除害!”
易中海端著酒杯,眉头却紧紧锁著。他不像傻柱那么头脑简单,他从这件事里,嗅到了一股让他心悸的、冰冷的铁腕气息。许大茂固然可恨,但这倒台的速度和方式,实在太过蹊蹺,太过乾净利落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后院的方向。那个年轻人,越来越看不透了。这院子里,怕是要变天了。
阎埠贵则是在心里的小算盘上,飞快地拨动著。许大茂这一进去,八成是回不来了。他那两间屋子,是不是就空出来了?厂里会怎么分配?自己家儿子快结婚了,正愁房子呢,这事儿,得找机会跟街道办念叨念叨。
而中院的秦淮茹,听著前院传来的喧囂,只觉得浑身发冷。
“清醒喷雾”的药效早已过去,但那种被剥光了所有偽装,直面自己內心卑劣的羞耻感,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这些天,她沉默寡言,埋头干活,仿佛变了一个人。贾张氏的咒骂,她左耳进右耳出,再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当她从厂里同事的议论中,得知许大茂倒台的整个过程后,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她猛然想起那天晚上,高胜站在门口,用比寒风还冷的声音对她说的话。
“收起你这套把戏。”
“演得太假,只会让人觉得噁心。”
现在想来,那不是厌恶,那是警告。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了一切的警告。她和许大茂,就像两只上躥下跳的耗子,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只猫的眼里。那只猫只是懒得动,可一旦被惹烦了,伸出爪子轻轻一拨,就是万劫不復。
秦淮茹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屋里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窗外后院那间亮著灯的屋子。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真正的、无边无际的绝望。
几天后,处理结果正式下来了。
许大茂“特务”的罪名,因证据不足未予认定,但“诬告陷害”的罪名被坐实。鑑於其行为对厂里重点科研项目造成了恶劣影响,经部里和厂党委研究决定,给予许大茂开除厂籍、开除公职的处分,並送往京郊农场,劳动改造三年。
这个结果,意味著许大茂这辈子,彻底完了。
风波平息后,高胜主动找到了李厂长。他態度诚恳,言辞谦逊:“厂长,许大茂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虽然有错,但也付出了代价。我个人没什么委屈的,希望厂里不要再扩大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把咱们的『磐石项目搞上去。”
李厂长看著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胸襟和格局的年轻人,心中讚赏不已。他用力地拍了拍高胜的肩膀:“好!小高,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放心,那些魑魅魍魎,我帮你挡著!你只管安心搞你的研究!”
言语上的安抚之外,李厂长更是给了实实在在的支持。他不仅在全厂大会上公开为高胜正名,表彰他顾全大局,还大笔一挥,將对高胜的奖励,从口头表扬,变成了实物。
就在这时,高胜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冉秋叶打来的,她的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激动。
“高工!你快来学校一趟!我爸……我爸让你立刻过来!我们有重大发现了!”
高胜掛了电话,跟李厂长告了假,立刻骑上车,朝著京城大学飞奔而去。
当他赶到物理系的金属材料实验室时,里面是一片狂热的海洋。
冉思成教授,这位一向注重仪表的老派学者,此刻却像个疯子。他头髮乱糟糟的,白大褂上沾著油污,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嚇人,像是燃烧的恆星。
“小高!你来了!快!快来看!”
冉教授一把抓住高胜的胳膊,將他拖到一台巨大的电子显微镜前,他指著显示屏上那张灰白相间、布满了无数细小黑点的图片,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弥散分布的强化相!我们成功了!按照你提出的『固溶-淬火-时效三步法,我们对一小块73號合金样品进行了处理。你猜结果怎么样?”
冉教授不等高胜回答,就抢著公布了答案,他挥舞著手里的数据报告,像是在挥舞一面胜利的旗帜。
“强度提升百分之三十!延伸率仅仅下降了不到百分之五!这简直是冶金史上的奇蹟!我们打破了强度和韧性的魔咒!小高,你不是在胡思乱想,你给我们指引了一条通往圣殿的道路!”
实验室里的其他助教和研究生,也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目光看著高胜。他们之前还对这个“工人顾问”心存疑虑,此刻,所有的疑虑都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冉教授平復了一下心情,神情变得无比郑重:“小高,我已经將初步的实验数据,加急上报给了冶金部。部里的领导,当场就震惊了!他们连夜开会,今天一早就给了批覆!”
他从桌上拿起一份红头文件,递给高胜。
“部里决定,以我们的『磐石课题组为基础,联合我们京城大学和你们轧钢厂,共同成立一个国家级的『特种金属材料重点实验室!部里直接拨款,要人给人,要设备给设备!”
冉教授顿了顿,看著高胜,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部里在文件里特別指出,鑑於高胜同志在该理论的开创性贡献,特聘你为该实验室的『常务副主任,兼『总工程师!行政级別,暂定为副处级!”
轰!
高胜拿著那份文件,只觉得它重如千钧。
他知道,“学术盾牌”计划,成功了。而且,其成功的高度,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他不再是躲在盾牌后面的执行者,他已经成为了这面盾牌本身,成为了这座连接著实践与理论的桥樑上,最关键的那块基石。
他的目光,穿过实验室里兴奋的人群,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画卷,正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