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却没动,反而拔出祭服暗藏的横刀:“朕若走了,你们怎么办?”刀光劈向偷袭陈玄礼的刺客,刀刃与匕首碰撞的脆响里,他看见少年大腿的血已浸透甲冑,脸色白得像纸。
“殿下!”陈玄礼的长戟突然横扫,逼退翠儿的双匕,自己却被三名刺客缠住。短刀的毒刃划破他的左臂,伤口瞬间泛起黑紫,少年却像没察觉,长戟的每次劈刺都带著同归於尽的狠劲——燕离石教他的“破阵十三式”,最后一式便是以命搏命。
翠儿的双匕再次袭来,这次专挑李隆基的破绽。独眼女子显然练过西域邪术,身形飘忽不定,匕首轨跡刁钻古怪。陈玄礼想去拦截,却被刺客死死缠住,长戟的动作越来越慢,左腿的毒性开始发作,麻木感顺著经脉往上爬,像无数条小蛇在啃噬骨头。
“小心!”陈玄礼的嘶吼卡在喉咙里。翠儿的右匕已近在咫尺,李隆基的横刀刚要回防,却被另一名刺客的匕首缠住。千钧一髮之际,少年突然扑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淬毒的匕首。
“噗嗤”一声,匕首穿透甲冑的声响格外刺耳。陈玄礼的身体猛地一颤,长戟脱手飞出,正好刺穿翠儿的左肩。独眼女子惨叫著后退,看著少年嘴角溢出的黑血,突然露出狰狞的笑:“中了『牵机引,神仙也难救!这毒,是当年韦后娘娘为李重俊备的,今日正好送你这护主的蠢货上路!”
“杀了她!”李隆基的横刀突然劈出,刀光斩断翠儿的右臂。飞骑营的弟兄们蜂拥而上,马槊与短刀齐下,將残余的红袖卫剁成了肉泥。葛福顺抱著摇摇欲坠的陈玄礼,老將军的手都在抖——少年后背的匕首柄还在颤动,黑血顺著伤口往外涌,在金砖上积成小小的血洼,泛著诡异的幽蓝。
“玄礼!”李隆基的祭服沾满血污,他扑过去想拔匕首,却被匆匆赶来的苏綰死死按住。少女的绿裙沾著药箱的草屑,软鞭上还缠著未开封的金疮药,她的指尖搭在陈玄礼的脉搏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別碰!这毒会顺著血液往上走!”
陈玄礼的意识已开始模糊,左脸的伤疤在香火气里泛著红。他看著李隆基焦急的脸,突然咧开嘴想笑,却喷出更多的黑血:“老帮主……说……护主……是本分……”少年的手抓住李隆基的祭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別……忘了……绿林营的弟兄……”
话音未落,头突然歪向一边。苏綰的软鞭“啪”地掉在地上,银钳从指间滑落,她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玄礼!”
“苏綰!”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劈开殿门,少年的剑穗上还沾著血,显然刚从东宫赶来,“陈藏器先生来了!”
陈藏器被两名药童搀扶著,老郎中的手在抖,他看著陈玄礼后背的匕首,又摸了摸少年的脉搏,突然从药箱里掏出颗乌黑的药丸:“快!撬开他的嘴!这是『还魂丹,能吊半个时辰的命!”
药丸刚塞进陈玄礼嘴里,太庙外突然传来太平公主的声音:“李隆基!你没事吧?”金步摇的珠翠在混乱中晃出冷光,她看著地上的尸体和昏迷的陈玄礼,突然明白了什么,“红袖卫的余党……竟藏到了太庙!”
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出鞘,剑穗指向殿柱后的阴影:“还有一个!”少年的剑如闪电般刺出,缠住了最后一名想逃跑的红袖卫。那人藏在神位的幔帐里,手里还攥著半块韦后的凤釵,釵尖的宝石沾著乾涸的血。
“说!还有多少同党?”华黔云的剑穗勒住刺客的咽喉,红绳深深陷进皮肉里。
刺客却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韦后娘娘说了,就算她死了,也要拉李隆基陪葬!你们……都活不长!”话音未落,突然用力咬碎了藏在齿间的毒药,嘴角溢出黑血,眼睛却死死瞪著李隆基,像要將他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太庙的香火还在燃烧,却驱不散瀰漫的血腥味。陈玄礼被抬上担架时,左脸的伤疤蹭在布单上,留下淡淡的血痕。李隆基跟在后面,祭服的玄色被血染成了暗红,他看著少年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潞州城的那个雪夜,陈玄礼偷偷刻在城楼樑柱上的字:“陈玄礼去取都史首级,勿念。”
那时的少年衝动鲁莽,如今却用生命践行了守护的誓言。
华黔云的绕指柔搭在担架旁,剑穗的红绳缠著陈玄礼的手指,像在传递力量。苏綰的软鞭缠著火盆,用热气熏著少年的手脚,药香与血腥味混在一起,酿出种惨烈的暖意。
太平公主站在太庙的丹陛上,看著渐行渐远的担架,突然低声对身边的侍女说:“传我令,彻查所有与红袖卫有牵连的官员,一个不留。”金步摇的珠翠在晨光里晃出冷光,“敢动我李唐的根基,就得有死的觉悟。”
阳光穿透太庙的窗欞,照在满地的血污上,泛著诡异的金红。李隆基知道,这场由韦后引发的血雨腥风,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只要身边有陈玄礼这样的人,有这份愿意用生命守护的忠诚,再深的黑暗,终会迎来破晓的光。
担架上的陈玄礼突然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抓住什么。华黔云的剑穗立刻缠得更紧,少年的声音带著压抑的激动:“他还活著!玄礼还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