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晨雾还没散尽,华黔云已带著秘云卫堵住了杨洪的臥房。绕指柔的剑穗缠在门环上,红绳勒进铜环的锈跡里,像道蓄势待发的惊雷。屋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紧接著是杯盏落地的脆响,显然里面的人已察觉不对。
“杨漕运使,开门吧。”华黔云的声音压得像运河的夜潮,剑穗突然绷紧,“私藏賑灾粮二十万石,滥杀漕工三十七人,勾结突厥倒卖军粮——这些罪状,够你死三次了。”
门“吱呀”开了条缝,露出杨洪那张肥硕的脸,油光鋥亮的额头渗著汗:“天使误会了!都是些小人造谣!我这就备薄礼……”话没说完,就被华黔云的绕指柔抵住咽喉。
少年的剑刃贴著他的肥膘,寒气透过锦袍渗进去:“是不是造谣,去牢里说给三司听。”秘云卫的弟兄们一拥而上,镣銬锁住杨洪手腕的剎那,他突然像杀猪般嚎叫:“我是韦后表兄!你们敢动我?我侄子在突厥当將军!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带下去。”华黔云的剑穗扫过案上的洒金帐册,那些记满贪腐的纸页散落一地,被秘云卫踩在脚下,“查抄所有家產,特別是后院的地窖,我猜那里藏著比帐本上更多的粮。”
果然,在地窖深处搜出了十五万石粮食,麻袋上还印著“賑灾”二字,只是被换成了杨洪的私印。老三用短刀挑开麻袋,里面的糙米混著沙土,显然是从灾民嘴里抢来的:“头儿,这狗官连发霉的粮都藏著,简直不是人!”
华黔云的绕指柔缠上袋口的麻绳,突然转身对围观的百姓喊道:“这些粮,都是你们的!现在就分!”
人群瞬间沸腾了。有个拄著拐杖的老汉扑过来,抱著麻袋哭得老泪纵横——他的儿子就是那个被推下河的孕妇的丈夫,死前还在帐本上写著“欠乡亲们三斗米”。
“天使啊!”老汉对著华黔云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华黔云扶起他,剑穗的红绳轻轻擦过老汉的手背:“放心,律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消息传回杨府时,杨洪的老婆正將金银细软往马车上搬。这女人穿著满身珠翠,指挥著家丁往车上装箱子,听见丈夫被抓的消息,突然將金釵往地上一摔:“一群废物!连个毛头小子都挡不住!”她转身对管家低语,“去告诉漕帮的张把头,就说我许他五千两白银,让他带人去劫狱,只要把老爷救出来,以后这漕运码头,他说了算!”
漕帮的巢穴在运河边的破庙里,张把头正对著尊褪色的关公像喝酒。他的脸上有道刀疤,是当年替杨洪背黑锅被砍的,此刻摸著刀疤冷笑:“五千两就想让老子卖命?当我张老三是傻子?”
管家连忙递上张银票:“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五千两,杨夫人还说,以后漕运的过路费,分您三成。”
张把头的眼睛亮了,將银票揣进怀里,酒碗往桌上一顿:“够爽快!告诉杨夫人,今晚三更,保证让杨大人平安回家!”他吹了声口哨,破庙里立刻衝出百余名壮汉,个个腰里別著短刀,手里拎著船桨,都是漕帮最能打的亡命徒。
三更的梆子刚响,扬州府衙的狱墙外突然飘来股酒气。张把头带著漕帮弟兄们举著火把,像条火龙扑向监狱,船桨砸在狱门的铁锁上,发出“哐当”的巨响。狱卒们刚要反抗,就被短刀划破了喉咙,血腥味混著酒气,在夜色里瀰漫开来。
“杨大人!我们来救你了!”张把头一脚踹开牢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牢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贴著张纸,上面用硃砂写著:“欲劫狱,先问我剑。”
“不好!中计了!”张把头转身想跑,却被道青影拦住。华黔云的绕指柔在火把的光里泛著冷光,剑穗的红绳缠著半截船桨,正是白天从高邮湖捞上来的那根。
“张老三,你替杨洪害死多少人,自己心里清楚。”华黔云的声音像冰,“那个被推下河的孕妇,她丈夫的手指,就是你亲手剁的吧?”
张把头的脸瞬间惨白,短刀突然刺出,却被绕指柔缠住手腕。少年的剑刃顺著刀身滑上他的咽喉,动作快得像道闪电:“漕帮的弟兄们,你们被他骗了!杨洪贪的粮,你们一粒没见著;他杀的人,却要你们来偿命!”
漕帮的壮汉们突然停住了。有人想起被杨洪抢去的女儿,有人想起被打死的兄弟,手里的船桨渐渐垂了下来。
“別听他胡说!”张把头的短刀突然反手刺向华黔云,却被少年的剑穗缠住咽喉。绕指柔轻轻一勒,他的脸立刻涨成了紫黑色,腿一软跪在地上,嘴里还骂著:“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没机会做鬼了。”华黔云的绕指柔突然收紧,剑穗的红绳深深陷进张把头的皮肉里。少年看著那些犹豫的漕帮弟兄,突然提高声音:“放下兵器者,既往不咎;顽抗者,与他同罪!”
百余名壮汉面面相覷,最终有大半扔下了刀,只有十几个张把头的死忠还在负隅顽抗,很快就被秘云卫的弟兄们制服。老三用短刀挑著张把头的尸体,往漕帮巢穴的方向走去:“头儿,要不要去抄了他们的老窝?”
华黔云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运河上的晨雾:“把杨洪的罪状贴遍扬州城,再將漕帮的人交给府衙审判,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他摸了摸袖中的血书,上面的“冤魂”二字被体温烘得发潮,“还有更多的冤屈,等著我们去昭雪。”
天亮时,扬州城的百姓们围在府衙外,看著漕帮的人被押进大牢,看著杨洪的家產被搬出来分发给穷人,看著那张写满罪状的布告,突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个抱著孩子的妇人,正是那个被推下河的孕妇的邻居,她指著布告上的字,对孩子说:“记住这个穿青衫的少年,是他为你刘婶报了仇。”
华黔云的船队驶离扬州时,运河两岸站满了送行的百姓。他们捧著刚收穫的新米,往船上扔,嘴里喊著“天使慢走”,声音在水面上盪开,像首朴素的歌谣。
少年站在船头,绕指柔的剑穗缠著那半截带血的船桨,望著越来越远的扬州城,突然想起太宗皇帝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