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声音带著惯常的关切,但背景音里隱约传来弟弟背诵英语单词的声音。
“吃了,妈。”江临舟声音平静,目光扫过桌上那份计划书。
“暑假快过半了,作业进度怎么样?”
母亲的声音传来,“高二虽然不像高三那么紧张,但基础也得打牢啊。我看你上学期期末数学和英语有点波动,暑假正好补一补。。。学习才是根本,兴趣爱好別占太多时间。你王阿姨儿子,也是高二的,暑假报了数学和物理的衔接班呢。。。”
母亲絮絮叨叨,话题的核心始终围绕著“学业基础”和“时间分配”。
江临舟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笔记本扉页上“肖赛冠军”那几个字。
回忆瞬间涌来。
那间瀰漫著消毒水和中药苦涩气息的、永远拉著厚重窗帘的臥室。
他的右手腕缠著厚厚的绷带,像个丑陋的、宣告报废的零件,沉重地搁在腿上,连翻一页谱子的力气都成了奢望。
母亲总是轻手轻脚地进来,放下温水和药片,目光掠过那架被灰尘亲吻的三角钢琴,再落在他空洞的脸上,欲言又止。
那眼神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痛惜,像怕惊扰一个隨时会碎裂的梦。
他记得母亲曾无数次坐在他床边,试图说些“身体养好最重要”、“条条大路通罗马”之类的话,声音轻柔得近乎卑微,却字字砸在他心上,比腕上的伤更疼。
他像被困在寂静牢笼里的困兽,而母亲,成了这牢笼唯一沉默而悲伤的看守,共同咀嚼著梦想灰烬的苦涩。
面对儿子骤然塌陷的人生,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最终彻底放弃钢琴的那天,母亲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地收起了所有琴谱,动作轻柔得像在收敛遗物。
那个时候他总是怀念以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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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现在坦白梦想只会招来更大的担忧和不理解。
“妈,”他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
“这个暑假,我想认真练琴。非常认真。”
电话那头明显顿住了,带著难以置信的困惑:
“舟舟,你。。。你已经高二了啊!学习是主业,钢琴。。。偶尔放鬆下就好了,怎么能当正事?”
“你虽然是艺考生,但文化分还是很重要的,艺术分隨便混一混,把文化抓好,还是能考个好大学的。这要是把学习基础耽误了,后面两年可怎么办?考大学怎么办?”
“我知道学习重要。”江临舟的声音没有提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但我决定了,要好好练。”
长久的沉默。他能想像母亲在电话那头皱起的眉头。
最终,母亲只是嘆了口气,声音有些乾涩:
“。。。练琴也好,劳逸结合。但別耽误了正事,身体也注意。。。钱不够了跟妈说。”
“嗯,知道了。妈,我先掛了。”
江临舟掛断电话,手指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