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不一会儿,他们进了屋。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他的眼里还保留着那种宁静、沉郁的神采,声音也还是那么平静。他们本能地没有去打扰他。
这期间米兰的外婆生病了,所以她被送去做家务。外婆住在伍德林顿的一个小房子里,地方很漂亮。房子前面有个大花园,墙都是红砖砌成,紧挨着墙种着一排李树。屋后还有另一个园子,由高大陈旧的篱笆和外面的田野隔开,周围景致怡人。米兰没有太多好做的,所以有时间看看自己喜欢的书,写一些感兴趣的内省的文字。
放假的时候外婆的身体有了起色,因此用车送去了德比,到那里跟自己的女儿过上个一两天。老太太脾气古怪,可能第二天回来,也可能第三天才回。因此米兰一个人守在房子里,这让她开心不已。
保罗经常骑车来看她,他们俩一般都能度过一段平静幸福的时光。他倒没有让她太难做,不过到了假期的那个周一,他准备过来和她一起过上一整天。
那天天气十分明媚。他离开了母亲,告诉他自己是到哪里去。这样的话母亲就只能全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他心里不由生出些阴影来。不过好不容易有三天可以自由支配,他想按自己的心意来安排。他骑在脚踏车上迎着晨光向前猛冲,感到非常惬意。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他到了小房子那边。米兰正在忙着准备午饭。她在小厨房里忙忙碌碌,脸色红通通的,看上去很有主妇的气派。他亲了亲她,然后坐下来看她干活。房间不大,待在里面很舒适。沙发上严严实实地罩着红色和淡蓝色的方块布套,已经有年头了,洗得有些发白,但是依旧很漂亮。角柜上有个架子,里面是一只猫头鹰的标本。窗前的天竺葵香气扑鼻,阳光透过叶子洒落在房间里。她正专门为他烹制一只鸡。今天这个房子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他们在这里已经俨然夫妇一般。他帮她把鸡蛋打了,把土豆削了皮。他感到米兰给自己一种家的感觉,这就几乎要赶上他母亲了。她的卷发散披着,因为靠近炉火,脸上烤得红红的,此时没有人能比她更美丽。
午饭很成功。他像年轻的丈夫一样把鸡切开。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谈笑着。饭后她洗了碗,由他来擦干。然后两个人走去了外面的田野。陡峭的山坡下有一处沼泽地,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蜿蜒着淌入其中。他们在附近徘徊,时不时摘上几朵金盏花,还有大蓬的蓝色大朵勿忘我。后来她坐到山坡上,手里满满的都是花儿,大多数都是水边长的金色花朵。她凑近金盏花,脸上立刻溢出金色的光彩。
“你的脸上真亮堂,”他说道,“好像完全变了个样。”
她看着他,心里充满了疑问。他恳切地向她笑笑,把手覆在她手上。然后他亲吻了她的手指,而后是她的脸。
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阳光中。周围万籁俱寂,然而却并没有睡着,只是在颤抖着,憧憬着。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美的呢。”他说道。他一直把她的手紧紧握着。
“溪水一边流淌,一边自己唱着歌。你喜欢吗?”她充满爱意地看着他。她的一双乌眸闪烁着神采。
“你觉得今天是不是个好日子?”他问道。
她低声表示赞同。她很开心,对此他看得真切。
“今天也是咱们的好日子——只属于咱们俩的。”他说道。
他们又在外面游**了一小阵子,然后站在一片馥郁的百里香上。他很坦率地看着她。
“你来吗?”他问道。
他们手牵着手一言不发地回到屋子里。一路上小鸡蹦蹦跳跳地朝她跑来。他把门锁上,这样整栋小房子就完全属于两个人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他解开领子,见她躺在**,一时间不禁目摇神驰,眼里只有她的美。那身体是如此美好,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站着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望着她,脸上露出笑意,心中惊叹不已。然后他感到自己想要她了,可他走向她的时候,她的双手微微抬了起来,好像在向他求恳。他看着她的脸,然后停了下来。她那褐色的大眼睛望着他,平静、顺从、充满爱怜。她躺在那里,好像是要把自己作为祭品奉献出来。她的身体已经为他准备就绪。可是她眼底的那抹神色,就像是头被当作祭品的动物在等待宰杀一般。他注意到了,血液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你真的想要我吗?”他问道,感觉有个冰冷的阴影笼罩了全身。
“是的,真的想要。”
她很平静,也很镇定。在她的意识里,自己只是在为他做件事情。这让他很难接受。她躺在那里,愿意为他牺牲自己,因为她是那么地爱他。而他也一定要牺牲了她才行。有那么一秒钟,他觉得自己还不如是无性的好,或者死了也行。然后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她。这样一来他身体里的血液又激**起来。
事后他很爱她,全身每一根纤维都爱她。他这样爱着她,可心里不知怎的,又想大哭一场。他是在替她感到难受。那天夜里,他跟她待到很晚。骑车回家的路上他感到自己终于解脱了。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少年,而是已经长大成人。可为什么他心里感到钝钝的生疼呢?为什么他一想到死,一想到死后的世界,就会感到莫名的欢欣和安慰呢?
整一周他都和米兰待在一起。他的热情还未消退,她已经疲惫不堪。他几乎是纯从自己的感觉出发,刻意地放任那兽性的力量,让她一次次死去活来。而他也不能经常做这事,因为每次做完以后总会留下一种挫败和死亡的感觉。如果他想和她心心相印,那就要把自己的肉体和欲望放在一边,如果他想要她的肉体,那就得对她的心灵置之不理。
“我到你这里来的时候,”他问她道,眼里满是痛苦和耻辱,“你其实并不想要我,对不对?”
“啊,不是的。”她很快答道。
他看着她。
“瞎说。”他说道。
她全身打起颤来。
“你看,”她说道,捧过他的脸,埋在自己肩上,这样就不用直视他的双眼,“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我没办法适应你啊。要是我们结了婚就会好的。”
他抬起她的脸,注视着她。
“你是说,现在这样,总是难以忍受是吧。”
“对,而且——”
“你总是在我身下绷得紧紧的,缩成一团。”
她痛苦得直发颤。
“你知道,”她说道,“对这样的事情,我在想法上还不能适应——”
“你最近已经适应了。”他说道。
“可是我之前的半辈子都不适应啊。妈妈对我说过:‘嫁了人以后有件可怕的事情,总也逃不掉,你得要忍着才行。’这话我以前都是信的。”
“而且现在也还是信的。”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