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寒冷得呵气成冰,除了正中一张不断散发寒气的冰玉床榻,以及深处那一池氤氲着浓郁白雾、灵气逼人的寒泉之外,几乎再无他物。
这里不像一个居所,更像一个未经雕饰的雪洞,或者说,一座精致的冰窟,处处透着与世隔绝的孤高与绝对冰冷的秩序感,与叶红缨那总是充满生机与暖意的住处截然相反。
孤月径直走向那方寒泉,并未见她如何动作,只是玉手轻招,泉眼中心便飞出两缕凝而不散的极致寒液,落入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中的两只冰盏内。
盏中液体呈现出浅浅的碧色,散发着纯净的草木清香与凛冽寒意。
“冰盏果浆。”她将其中一盏递到赵无忧面前,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客套还是仅仅完成某种礼节,“散散酒气。”
“多谢师姐。”赵无忧双手接过,指尖触及冰盏的瞬间,一股寒意直透经脉,让他精神再振。
孤月并未饮用,只是将另一盏随意置于身旁的冰台上,转而指向洞府入口内侧上方几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的‘隐匿’与‘绝神’阵纹,灵力流转似有凝滞。”她言语简洁,直接点出问题所在。
赵无忧依言望去,凝神探查。
果然发现有几处阵纹节点因承受此地过于精纯持久的寒气侵蚀,灵光流转不如以往圆融。
他不敢怠慢,当即取出阵盘与几样材料,指尖灵力勾勒,小心地调整、加固。
过程并不复杂,在他手下,不过片刻功夫,几处阵纹便恢复如初,灵光流转顺畅,与整个洞府的寒意更为契合。
待他完成,收起阵盘,洞府内一时陷入沉默,唯有寒泉泊泊涌动之声,以及更远处山风穿过冰棱缝隙传来的、如同呜咽般的回响。
孤月静立原地,月光石冷白的光晕照在她清绝的侧脸上,看不清神情。半晌,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忘了问你,三日后,你可有空?”
赵无忧抬头,有些讶异她会主动询问自己的行程。
孤月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继续道:“师尊交代下一个任务,命我前往宗门西北三千里外的一处新现世洞府查探。”她顿了顿,语气毫无起伏,“据回报,那处……似有邪修布下陷阱的痕迹。”
她说到这里,微微停顿,那双冰泉般的眸子极快地扫过赵无忧的脸,随即又移开,接上了后半句,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丝:
“有你陪着,我也……比较心安。”
这话甫一出口,孤月握着冰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未等赵无忧反应,便用一种更冷、更硬的语气迅速补充道:
“我说的是,有你的阵法在旁协助,别多想。”
她倏地转向赵无忧,眸光锐利如冰锥,仿佛要用这眼神将他刚才听到的那丝“不妥”彻底冻结、粉碎。
“那处若真是邪修巢穴,必然布有阵法禁制。届时,破阵之事,需你出手。”她定了定神,恢复了那贯有的、不容置疑的清冷口吻,“如何?”
赵无忧看着她这番急于纠正、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气恼的模样,与平日那个古井无波、惜字如金的孤月师姐判若两人。
他压下心头的异样,恭敬垂首:
“是,师弟明白。三日后,定当随行。”
孤月似乎轻轻吁出了一口气,尽管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嗯。届时山门汇合。”她重新背过身,面向那寒气森森的泉池,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赵无忧知趣地告退。
当他走出洞府,回头望去时,那道石门已在无声无息间闭合,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他站在呼啸的寒风中,却觉得方才洞内那短暂的、夹杂着一丝奇异波澜的寂静,比这孤剑崖终年不化的积雪,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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