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喧囂,並未因流民的安置而彻底平息。
一种新的烦恼,如同初春的蚊蝇,开始在陈默耳边嗡嗡作响。
他只是想去城里最好的酒楼,换换口味,吃一顿清净饭。
结果,刚走到街口,就被人堵住了。
不是拦路喊冤的刁民,也不是前来送礼的乡绅。
而是一场因为赡养问题而爆发的激烈爭吵。
一个白髮苍苍的老妇人,枯瘦的手抓著大儿子的衣角,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老大啊,你就让娘再住几天吧,老二家的炕太硬,我这把老骨头实在受不住……”
被称作老大的壮汉一脸不耐,粗暴地甩开她的手。
“住什么住!当初说好的,一家一个月,这个月已经超了三天了!你怎么不去老三家!”
旁边一个抱著孩子的妇人尖声附和。
“就是!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閒饭养著你!要去你去老三家,他家今年收成最好!”
被点名的老三缩著脖子,眼神躲闪。
“我……我家里也困难啊……”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声、爭吵声、老人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米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吵得陈默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饭,还怎么吃?
这街,还怎么逛?
他默默地退后,转身,回了县衙。
心情,比踩了一脚泥泞还要糟糕。
躺在后院的竹椅上,陈默的思绪却无法平静。
他想到的不是那几个不孝子,也不是那个可怜的老妇人。
他想到的是自己。
自己如今才二十出头,等到七老八十,躺在这清河县的衙门里,万一动弹不得,谁来伺候?
指望那个一激动就眼眶泛红的师爷?
还是那个一根筋、只知道埋头干活的主簿?
陈默打了个冷颤。
他几乎能想像到那副场景:自己躺在病榻上,师爷跪在床前,一边哭一边歌颂自己的功德,主簿则在旁边拿著算盘,计算著给自己修陵墓需要多少银两。
不行,绝对不行!
自己的晚年,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必须安逸,必须清净,必须舒服。
“来人。”
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