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默默听著,內心早已是波涛汹涌。
穿过商业街,他们拐进了一条寻常的巷子,想听听更家常的声音。
一阵轻柔的歌谣,伴隨著孩童的咿呀学语,从一户半开的院门里传了出来。
“陈青天,坐公堂,不为名来不为利,只为俺们老百姓……”
歌声质朴,却异常动人。
通判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驻足倾听。
一位抱著孩子的年轻妇人看到门口站著人,有些羞涩地停下了歌声。
通判连忙拱手。
“夫人,我们路过,听您这歌谣唱得好,可是县里新教的曲子?”
妇人抱著孩子,脸上泛起自豪的红晕。
“不是官府教的,是我们自个儿编的。俺男人以前在外面当苦力,是陈大人剿了匪,他才敢回家的。”
她低头看著怀里的孩子,声音温柔。
“修路剿匪办学堂,清河处处是新样……这都是陈大人来了之后才有的好日子,俺们老百姓心里都记著呢。”
考察团所到之处,无论是田间地头,还是市井街巷,听到的,全是这样发自肺腑的讚美。
百姓们一提起“陈县令”,一提起“陈青天”,脸上就自然而然地泛起光彩,那种崇敬与爱戴,偽装不出来,更不是任何人能强迫的。
他们仿佛在谈论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神仙。
……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
陈默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该换一种更难治的“病症”。
主簿兴冲冲地派来了他的心腹亲信。
那亲信站在床边,脸上洋溢著与有荣焉的激动,开始为陈默进行“现场直播”。
“大人,通判大人他们去东街,遇到了王老农,王老农说,要不是您的『摊丁入亩,他家孙子都吃不上乾饭!”
陈默眼皮跳了一下。
“他们又去了商业街,那个卖布的李掌柜说,您是活財神下凡,让他的生意翻了十倍!”
陈默的嘴角开始抽搐。
亲信越说越兴奋,甚至清了清嗓子,模仿著唱了起来。
“陈青天,坐公堂,不为名来不为利……”
歌声入耳,陈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尷尬得恨不得当场驾鹤西去。
他猛地將被子拉过头顶,將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县令,而是一个世纪大骗子,正在被无数聚光灯包围,进行一场盛大的公开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