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日子,在《纪要》的风波之后,竟然诡异地平息了下来。
陈默也渐渐从那种被公开处刑的尷尬中缓过神。
他躺在后园新换的竹製摇椅上,眯著眼,感受著初夏温吞的阳光。
或许,事情没那么糟。
一本书而已,能有多大风浪。
这年头信息闭塞,最多在文人圈子里当个谈资,过两个月,谁还记得清河县有个姓陈的。
只要不来烦我,你们爱怎么吹怎么吹。
他甚至开始有些享受这种“身在事外,名动八方”的奇妙感觉。
对,只要別影响我躺平,一切都好说。
茶杯里的碧螺春,散发著清新的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謐安详。
然而,他不知道。
在他享受著岁月静好的此刻,一份来自南阳州的八百里加急奏摺,已经越过了千山万水,被呈送到了大炎王朝的权力中枢——京城,紫宸殿。
烛火摇曳,將御书房內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厚重的金色。
身著龙袍的皇帝赵乾,正疲惫地揉著眉心。
北境蛮族蠢蠢欲动,南边洪水泛滥,国库的银子像流水一样了出去,可奏报上来的糟心事却一件比一件多。
他隨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奏摺,封皮上“南阳州知州刘鸿渐”的字样,让他没什么精神。
无非又是些请安或者要钱的陈词滥调。
他漫不经心地展开,目光扫过。
起初,他眼神平淡,甚至有些不耐。
但看著看著,他那双因常年审阅奏章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了一丝光。
“清河县?”
“陈默?”
皇帝的指节,轻轻敲击著名贵的紫檀木御案,发出沉闷的响声。
奏摺里,刘鸿渐用尽了华美的辞藻,將清河县描绘成了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人间乐土。
摊丁入亩,水泥通衢,基层自治,义诊惠民……
这些词,单独拎出来,並不算惊世骇俗。
可当它们集中出现在一个贫瘠偏远的县城,並且在短短一年內完成,这就显得极不寻常。
更让皇帝在意的,是刘鸿渐奏摺里反覆提及的“陈默模式”的核心——“无为而治”。
“无为?”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天下官员,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做出政绩,好让自己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