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大人的话,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陈默的喉咙。
亲自执笔。
这四个字,比那道圣旨的分量还要沉重。
周围的山呼海啸渐渐平息,但嗡鸣声却钻进了陈默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被人搀扶起来,脚步虚浮,官服下的身体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主簿和师爷一左一右,激动得满脸通红。
“大人,天大的荣宠!这是咱们清河县的荣光!”
“是啊大人,您现在可是名闻天下的能臣了!”
陈默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还难看。
荣光?
这分明是把他放在烤架上,下面点的是文火,上面还撒著皇帝亲赐的孜然。
他被簇拥著送回后衙书房,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囂。
世界总算清静了。
那柄御赐的玉如意,触手温润,却烫得他差点脱手。
还有那套文房四宝,砚台是端砚,墨是徽墨,纸是澄心堂纸,笔是狼毫,每一样都透著“你可得好好写”的压迫感。
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一动不想动。
写报告。
写一份关於“陈默模式”的详尽报告,给皇帝看。
陈默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回忆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修水泥路。
初衷是马车太顛,洒了他最爱的明前龙井。
搞网格化治安。
初衷是懒得分管,让捕快们各管一摊,別来烦他。
百姓调解委员会。
初衷是討厌断案,让乡贤们自己处理邻里鸡毛蒜皮。
摊丁入亩。
初衷是以前的税制太复杂,算起来头疼。
每一项“丰功伟绩”背后,都藏著一个懒到极致的灵魂。
这报告怎么写?
难道写:启稟陛下,臣之所以如此,全因一个“懒”字?
他敢保证,奏摺递上去的第二天,抄家的队伍就能从京城出发。
陈默拿起那支御赐的狼毫笔,悬在纸上,久久无法落下。
手腕重若千钧。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写报告,而是在写自己的墓志铭。
就在他头皮发麻,准备用“天人感应,道法自然”八个大字糊弄过去时,门外响起了师爷小心翼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