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入手,轻飘飘的,却仿佛有万钧之重,压得陈默指节发白。
周围的欢呼声浪,如同滚沸的热油,泼洒在他每一寸神经上。
张承和李师爷一左一右,几乎是將他从地上架起来的,两张老脸上又是泪又是笑,激动得语无伦次。
“恭喜大人!”
“贺喜大人高升!”
陈默被他们簇拥著,像一个被提线的木偶,脸上扯出一个僵硬至极的弧度。
他能感觉到,传旨太监那含笑的目光,县衙外百姓们那崇敬的眼神,还有下属们那狂热的喜悦,都匯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將他牢牢困在中央。
他高升了。
去南阳州府。
去那个比清河县大上百倍的漩涡里,当一个主管全州农业的从六品通判。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所有喧囂的表象,直扎入他那颗只想躺平的心。
他挣开张承与李师爷的搀扶,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一言不发,朝著自己的后院书房走去。
“大人?”
身后传来下属们困惑的呼唤。
陈默没有回头。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砰”的一声,房门被他从里面关上,隔绝了外面鼎沸的人声。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几缕不安分的阳光,透过窗欞的缝隙,在空气中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他把自己扔进那张熟悉的太师椅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一动不动。
书房里,还是他最熟悉的陈设。
一张旧书桌,上面摆著他最爱的紫砂茶具,角落里堆著几卷他閒来无事翻看的杂书。
一切都透著一股安逸、閒散、与世无爭的气息。
可他手中的那捲明黄色圣旨,却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它像一个闯入者,带著不容置喙的威严,宣告著这种安逸日子的终结。
陈默摊开圣旨,皇帝硃批的字跡龙飞凤舞,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
他回顾自己来到清河县的这一路。
他只想准时下班,结果下属们自行脑补,硬是把效率卷上了天。
他只想修条路方便自己去喝茶,结果意外盘活了全县的经济。
他只想剿匪睡个安稳觉,结果稀里糊涂成了百姓口中的“军神”。
他只想……
他只是想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成了惊动天顏的“治世能臣”?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越想,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就越是翻腾。
他就像一个只想在新手村打打小怪兽,安稳掛机的玩家,却被系统和一群npc硬生生抬著,一路推到了最终boss的面前。
抗旨是不可能抗旨的,除非他想试试全家桶套餐。
那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了。